谁的拳头大谁说话。
定安侯陡然直起身子,毫不顾忌地背对着盛治帝,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些大臣。
这一堆大臣加上叶太傅一列,共同道着那句“圣明”,几乎是可以盖住自己的“三思”。
定安侯咬牙切齿,暗地里将这些个官员的名字一一记在了脑子里。
好一个盛治帝!竟然还留有后手!
此时朝堂之中,仍旧还有几名官员是挺直了脊背,不曾站在任何一方。
靖安侯轻轻抬眼,转头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同样不曾做出任何抉择的李丞相。
一眼望过去,正好对上了李丞相投过来的笑眯眯的目光。
似乎已经许久没见到他这位岳父大人笑了。靖安侯轻轻勾了勾唇角,藏在锦袍广袖里的手却缓缓握紧。
萧胤。
纵然定安侯再怎么心中不愿,再如何多番阻挠,那批粮草都已经被安全送出了。
他抿紧了嘴唇,心中却知道,这次只怕是不能坑死那秦杨了。只希望那头的北凉军能争些气,最好是能将秦家军压得死死的。
北疆战场。
九月中时,无数板车从城门中运进来,那是军中将士们的家中人寄来的寒衣,统一都是搁在了塞上城,再由塞上城的守城将领托人运进来。
秦知秋换上了盛京叶家寄来的棉衣,领着沉霜去再往主院去探望养伤的秦杨了。
彼时东郭先生也在,手里正端了一碗玉米粥轻轻搅弄着,帮着早些散去烫口的热气。
秦知秋眼里带笑:“先生这是越来越像爹爹的管事了?”
东郭先生呸她一声,摇头晃脑:“老夫本来就是这一大家子秦家军的老管事!可辛苦了!”
秦杨心满意足地享受着东郭先生的侍候,亮起来的眼睛瞥向一身戎装的自家闺女:“今儿个在军营中可有什么收获?”
秦知秋走近,接过东郭先生手里的粗瓷大碗,轻轻用勺子搅着,给秦杨送去了一勺子:“懂得了一些排兵布阵的法子,还同江副将学了些军中暗号。”
秦杨一口包下那口温热的玉米粥,脸上闲适一片:“这段时间抓紧些,那群北凉人始终是未曾拿出全部力气,定然是在后头留下了别的手段。你同江纪安能够尽快地适应领军之责,也能多争取些胜算。”
东郭先生摸着下巴,想了想:“说起来,那劳什子哈木齐小将军,这几个月几乎都不曾现过身罢?”
“未曾。”秦杨沉了沉脸,哂笑:“何时那缩头乌龟肯真正探出头来了,想来何时就是北凉军真正不想耗下去的时候了。”
“耗下去……”东郭先生轻叹:“这一连串的对战可真是窝囊,先是朝中闹出了什么兵部辛密丢失,后来又遭逢了大奸臣和毒粮草,如今更是因着粮草不足还是只能被北凉军牵着鼻子走!”
“嘿,”东郭先生眨巴了眼睛,凑近秦杨:“说起来,这干粮可是最多只能再坚持几日了,这朝中的粮草,何时才能到?”
几日,几日……
秦杨伸手揉了揉眉心,转头又不吃了一口玉米粥:“再等等罢。”
一旁的秦知秋垂了垂眼。
此番朝中的粮草迟迟拖了一个月多还未有消息,只怕是盛治帝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定安侯啊……这回是铁了心地要让秦杨这个死对头跳进这北疆战场的大坑里罢?
她忽地想起来了萧胤。那个人曾说,如若盛治帝一党无法撑住,那么他定会出手相助。
一个小小的靖安侯世子,究竟能有多大的能耐呢?
窗外秋风呼啸,秦知秋偏过头,望着窗外大树上簌簌落下来的枯叶。
无论如何,她都愿意相信他。
九月三十,立冬,北疆天气骤寒。
“北疆要真正的冷起来啦!”
一大早上的,秦知秋是被东郭先生的一声吼叫给吵醒的。
裹着厚厚的棉衣,秦知秋木着脸从热乎乎的炕上爬起来。
北凉人睡得是炕,难得有这样的好条件,这几日重伤的秦杨都叫兵士给他烧了炕,晚上睡得那叫一个舒服,若非是在局势险峻的北疆,只怕他还有正式开始安度晚年的想法。
也是有这个当爹的起先吃到了甜头,秦杨心觉不能真叫自家闺女一个人缩在棉被里,于是也撺掇了人给秦知秋烧了几天炕。
这一烧,她就暖和得不想起来了。
幸好这几日总有疏林先生带着东郭先生早起高啸,说是如此吐纳气息有助于养生。惊得东郭先生再不顾严寒,一大早就哆嗦着爬起来哀嚎。
一众兵士权当是在听公鸡打鸣和军中晨鼓,这才能勉强狠下心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