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方莲颇有些眼红:“二弟不给自己留点?”
秦杨随意摆摆手:“我一个莽汉我要那些个东西做什么……二房就知秋一个孩子,那些东西本就该给她。”
他闭了闭眼,心里对自己之后的出路已经有了些许打算。
方莲垂下眼帘,快速转了转眸子:“那大房以后该怎么办?小武是秦家唯一的嫡子,知秋怎么说也是要嫁去别人家,之后是要做萧家人的……二弟总要替小武想想。”
秦杨睁开眼,神色中颇为疲累:“我懂大嫂的意思,只是这秦府外头罩的是护国将军府的名号,多少年来一直都是由二房撑着。我也老了,你看,现在还跛了腿,这官位,谁知道还能够坐多久?”
他独自一人撑着秦府撑了这么多年,现在老了不顶用了,心里唯独只挂念着一个秦知秋。
他不想再理会大房的破落事了。
方莲愣愣地眨了眨眼,是啊……她一直未曾发觉,或者说,她根本不曾想到过,秦家从始至终其实只有一个秦杨在撑着。
秦家正在逐渐走向败落。这个在大宣立足了百年的将门之家,似乎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尽头。
秦杨抬手按了按眉心:“我老了,快撑不住这个家了。等我不在了,偌大秦家没有个顶梁的,估计在盛京城无法立足。我想着,倒不如就挑个时间,咱们俩房,分家罢。”
方莲瞪大了眼,失声尖叫:“分家?!”
秦杨站起身,脊背虽然仍是挺直,可却已经显露出了几分苍老疲惫:“是。盛京里头阴沉沉的,没有点权势,秦家在这里根本伸展不开手脚。”
他拄着拐杖往大厅外面走,看也不看方莲:“我膝下无子,大房后辈尽皆不出彩,没人撑得起这偌大的秦府。早分家,早点想好以后各自怎么走罢。”
方莲眼中茫然,靠倒在椅背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家要倒了。一向借着护国将军府的名号耀武扬威的方莲突然如此意识到。
许久之后,身旁的婆子大着胆子唤了一声:“大夫人……?”
方莲骤然回过神,紧接着就是毫无预兆的大哭:“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唷!自我嫁到秦家来,一点福没享,就要带着一大家子离开盛京?我容易吗我!”
她呜咽着,一把鼻涕一把泪。丝毫不曾想过自己过往混迹堕落的情态,也未曾想过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秋水苑中,秦知秋撑着下巴,正望着院中已经谢过花的红梅树发呆。
微暖的春风拂过院中水渠,一旁的红梅林早已谢得彻底,然白梅还未完全残败。
秦知秋轻轻转过眼,看着手边红漆木盒中盛放的一支白梅出神。
今年的白梅,她有幸未曾错过。
在她身旁,沉霜正小心比对着靖安侯府送来的聘礼,一边叨叨着:“靖安侯府择了六月的一个大吉日子,也不知这嫁衣来不来得及赶制出来。”
秦知秋回过神,接过了沉霜比对出来的单子一行行地看:“叶府早就备好了一批绣娘,说是去年为泠绾赶制喜被新衣的时候雇进来的。
叶大夫人向来心细,因想着两位表哥也快到了年岁,就多花了些银子将绣娘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秦知秋折好了那聘礼单子,重新递回到沉霜手里:“没想到凌瑾表哥还没用上,我就已经上赶着往前冲了。按着日期,应当是能够赶制出来。”
当初叶泠绾出嫁,那太子妃规格的嫁衣可用不着叶家的绣娘来做,宫中自有人负责。叶家的绣娘只忙着缝制一些新衣和喜被便足够。
沉霜这才放下心。
手里掂量着那支白梅,秦知秋的思绪飞远。
直至此时此刻,她也未曾对自己即将嫁人一事有过什么特殊的感觉,大抵是因为,常年龟缩在这将军府中,未曾出门见过外人结亲的缘故罢?
便是在叶泠绾嫁入东宫的时候,身处北疆战场的她也未曾亲眼目睹过什么。
她找不到那种悲喜交加的感情。
沉霜抬眼,小心地打量着秦知秋始终如常的表情,有些着急,只能抿嘴打趣道:“姑娘倒是一点也不操心着嫁娶的事,您瞧瞧那萧侯府送来的礼单,萧世子这回可是差不多把整座侯府都搬过来了呢。”
秦知秋随意瞥了一眼院中遍地的红漆木箱,语气不变:“爹爹也快把秦家二房送出去了,彼此彼此。”
沉霜一哽。
本该是两家小辈结亲的喜事,怎么经了秦知秋的嘴之后,就变成了秦杨和萧胤的互相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