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嫣这两句诗词一出,花园中的众人也竞相作诗,不过片刻,院中已经有许多人来来回回地较量了许多场。
看着一旁的叶泠绾和李容仪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端坐在一旁的秦知秋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只觉得这个诗会简直是在为难她这个丝毫不风雅的人。
林婉嫣笑眯眯地转了眼睛瞥过来,直直盯着秦知秋,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旁的李容仪截了胡,笑嘻嘻地道出了自己想出的诗句,又借此机会,以斟酌字词为名扯着林婉嫣多玩了好几轮。
林婉嫣嘴角微僵,只得忍着气放过了秦知秋。
秦知秋眨了眨眼,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李容仪投过来的纯挚一笑。
因着第一轮刚开场的缘故,为第一个诗题作诗的人也不算太多,最后是由叶泠绾拔了头筹,随后出了个新颖的诗题。
见着叶泠绾出的诗题巧妙,众人也都来了兴致,秦知秋低着头,在一众才子佳人中滥竽充数。
众人的兴致已经完全被提起来了,除了开局因着抛砖引玉不得不让叶泠绾一局,越是往后,林婉嫣越是上了气头,一心只想抓着叶泠绾不放,同她对起诗来。
两人相互对诗,俱都不肯认输,更加之身侧还有一个家教甚好才学不弱的李容仪在一旁时不时插话,秦知秋只觉得自己已经是溺进了诗词的池水里,一时透不过气来。无奈之下,只得选择了走为上策。
木着脸遛出了众人的包围,秦知秋刚刚松了一口气,目光一转,却发现坐在边缘角落里的秦玉惜已经不见了。
秦知秋顿时心中一凛。
若真要细说起来,其实秦玉惜的才学可是比自己强得多的,再加上她如今快要及笄和她喜好表现的性子,理应是该抓住一切机会表现于人前、为自己谋得优势才对。在赏花宴之初的时候脱身而出,倒是多了几分不对劲的意味。
秦知秋皱紧了眉,快速清点了一下人群,发现此刻消失在参与诗会上的宾客,除了秦玉惜之外,竟还有一个煜王楚河,以及……
“县主可是在找人?”在她身侧,萧胤突然开了口。
秦知秋攸地转过了身,便看见萧胤立在她身旁不远处,嘴角带了轻轻浅浅的笑意。
“见过萧世子。”秦知秋微微颔了颔首,心中却有些疑惑,凭着她习武多年的底子,方才竟丝毫不曾发觉萧胤近了身。
萧胤笑弯了眼:“若是县主是在寻秦家大房的那位姑娘,萧某方才见她退出了花园,往内院去了。”
“多谢世子告知。”秦知秋稍稍皱眉。虽说在外人眼中,秦玉惜同林婉嫣的确是互相交好,可这独自离了赏花宴,往定安侯府的内院去的做法,并不符合礼数。
秦知秋微微转动了眸子,发现这花园中的小厮丫鬟竟都只是垂眸侍立在草坪四周,至于那些通往侯府内院的小道,都不曾设下下人侯着,的确是方便了秦玉惜悄然离场。
她低垂了眉眼,不过片刻又抬起了头,挪动步子踏入了通往内院的小道。看不到秦玉惜其人,她心中总有些不太平。
秦知秋寻了一条偏僻的小道,避过那边草坪上还在忙着比诗看戏的宾客和下人,径直沿着路往前走。见秦知秋自顾自地走了,萧胤也抬了步子,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萧世子还有事?”秦知秋眉毛一跳,终于忍不住转头问道。
萧胤微笑:“这里是定安侯府,县主孤身一人在花园里游荡,若是被他人看见了总归是不好的。如今萧某跟上,便当作是同县主同游好了,也算是有了借口。”
他脸上的笑意不减:“两个人同行的话,路也好走些。”
秦知秋一怔,没有回话,继续踏着青石板路向前,任由身后的萧胤一步一步紧紧跟随。
两人选的小路较为偏僻,丛生的竹林杂乱无比,身旁两侧都是被竹叶掩映着的假山和石雕。秦知秋拨开了挡在身前的层层叠叠的竹叶枝桠,而后又特地顿了一下,让萧胤提前走过来,避免被竹枝划到。
待萧胤掩着唇浅笑行过,秦知秋依旧是僵硬着眉眼,走在前方开路。
两人路过一座高耸假山时,于层层竹林浸染中,秦知秋看见了站立在不远处的白裙身影。
是秦玉惜。
她同萧胤互相对了个眼色,忙轻轻停了步子,转了目光往那边瞥过去。
借着四周竹林的荫蔽,两人噤了声,透过翠绿的竹叶,看见一名身着步子的婢子左顾右盼着走到了秦玉惜身边。
那是林婉嫣身边的侍女,秦知秋挑了挑眉。以往她无意间见过林婉嫣的几次,这名侍女一直侍奉在她身侧,足见这名侍女在林婉嫣身边足够得势。
可偏偏就是林婉嫣身边这么个得势的贴身婢女,方才却不曾出现在赏花宴上。那位跪侍在矮桌一侧,为林婉嫣端茶倒水的婢子,并非是眼前这位。
借着习武人的耳清目明,秦知秋微微侧过耳,听着两人的谈话。
“秦姑娘,东西已经布置好了,只等县主那边将人带过来了。”这是那名侍女。
秦玉惜立时便接了话,只是语气中有些细微的紧张:“好,我稍后就回到花园去传信,你那边记得做得稳当些。”
“秦姑娘放心便是。”
两人互相通了信,便各自分作两路离开了。
眼见着秦玉惜已经转身向着那边的花园回去了,秦知秋皱着眉头,也跟着动了动步子,准备原路返回。
“谁在那边?”不远处突然有人喊出了声。
秦知秋心中一凛,身后的萧胤早就先一步动手,将秦知秋拉进了身侧的假山深处。
竹林阴影之中,萧胤背靠着棱角遍布的假山石面,左手扶着秦知秋的腰,右手将她的头按进了自己怀里。
秦知秋骤然红了脸。
刚准备挣扎,冷不丁头顶轻轻浅浅地冒出一句话来:“莫闹,外面有人。”
秦知秋顿时安分下来。
想不到这病秧子世子还有点儿个子,耳尖都已经红透了的秦知秋干巴巴地腹诽。她因着自小习武的缘故,在盛京女子中已经算是身量较高的了,此刻难得地贴近萧胤,这才发现他竟是比自己还大了半个头。
现在更是因着萧胤靠着假山站在石墩上,高度顿时拔高了好一截,她只够勉强挨着他的胸口。
阴影之外,在侯府里负责修剪草木的老奴仍在嘀咕:“莫不是真是老眼昏花了?那竹林里头明明有影子动了一下啊?”
老妇身旁的一个丫鬟打了个哈欠,随意回道:“婆婆看错了罢?什么影子不影子的,怕只是竹叶竹枝在摇动罢了,院子里的风最近可是大得很。”
那老妇呐呐地嘀咕着:“竹叶?什么竹叶的影子是大红大紫的?”
她声量太小,又带了老人说话特有的模糊感,那婢女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便也没多计较。
两人收拾了手边修剪打扫的物什,渐渐远去。
只剩下秦知秋依旧埋在萧胤怀里,藏身在假山阴影中。
“萧世子打算何时放手?”埋首在萧胤怀里,秦知秋闷闷道。
萧胤弯了嘴角,双手放开。
秦知秋连忙往后跳了一步,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绯红:“萧世……你的背没事罢?”她现在才看清了这假山石壁上的棱角。
萧胤稍稍站直,双袖舒展开背在背后,又轻轻紧了紧手指,锁住了手心手指余留下的几分温热,这才微微咳嗽了声:“无碍。”
萧胤轻笑,笑着笑着又咳了几声,待回过了气,这才轻轻摇了摇头:“县主不打算回花园里看看?”
秦知秋面上一肃,这才想起来方才秦玉惜同林婉嫣贴身婢女之间的那一番谋划。
林婉嫣要闹幺蛾子了!
心里揣着叶泠绾,秦知秋刚准备走,却注意到了身后并无动作的萧胤:“萧世子这是……”
萧胤面色不变,依旧是笑弯着眼,从怀中取出了锦囊里递了过去:“这囊中是一张浸了药水的湿润帕子,有醒神的功效。”
秦知秋皱着眉头接过,不解其意。
“病得久了,便爱在府中看些医书,闲暇时便琢磨出了这些东西。”
知道萧胤此举必有深意,秦知秋倒是毫不犹豫地接过那锦囊,一双眼睛却依旧盯着萧胤:“萧世子可是不打算回那花园去?”
萧胤依旧不动步子,只笑弯了眼:“还请县主先行一步罢,萧某见此处风景独好,此番便不与县主一同回去了。”
秦知秋狐疑地打量了一下萧胤,还以为他背上受了伤。忍不住绕到萧胤身后打量了一番,待确定他不曾受伤之后,这才道了告辞,快速赶往了花园。
萧胤面上笑得无奈,他望着秦知秋离去的背影,眼中多了一抹暗芒。
他不走,是因为这里还会有一出好戏看。
萧胤眸中带笑,缓步走出了假山的阴影。他栖身在层层浸染的竹林,沉郁的双眸直直望向不远处的楼阁。
这座院子虽然距离花园并不远,景色幽深独好,但在定安侯府中并不常有人居住,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作为一个小憩的地方,供宾客们歇脚赏景。
不过一会儿,这座冷清的楼阁里便多了人声。依旧是林婉嫣身边的那位贴身侍女首先踏入院子,她先是四处打量了会儿,这才引着身后的人踏进了院子里。
一名灰衣小厮紧随其后踏入了院子,背上背着的,赫然是已经醉酒昏迷的景王楚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