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便听说县主又出了城,本王特地向秦府管事问到了县主平日里回府的时辰,便特地等在此处。”楚河走近笑道。
秦知秋将赤影牵至路边:“难为景王殿下如此费心了,只是不知殿下此番寻昭宁有何事?”
楚河望了望左右,为难道:“此地人多,倒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不如上酒楼再叙?”
秦知秋面色不变:“今日在京郊遇上了些事,昭宁正急着回府同父亲交代,只怕不好多费时间。景王殿下若是有事,不妨就地言明好了。”
楚河虽然不如萧胤那般道行深,却也是个笑里藏刀的性子,秦知秋不敢轻视。
只是如今两方都站在这人来人往的朱雀长街上,便是楚河真的别有所图,也要顾忌着些。
“也好。”楚河只顿了顿,复又笑起来:“早就听闻外人说昭宁县主与众不同,本王便起了结交的心思。正好燕云那边想托人送赏花宴的柬信过来,本王便揽下了这事,想着顺道送来。”
燕云县主林婉嫣?
盛治帝那边才刚有了偏向叶家的趋势,这燕云县主便办了这么个赏花宴,说是邀请盛京诸多贵女前去赏花吟诗,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别有用心。
秦知秋接过了那封花笺,表情依旧冷淡:“多谢景王殿下特地前来送这花笺,只是昭宁此时还急着回府,如若没有别的事,昭宁便道一句告辞了。”
如此不近人情的态度让楚河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却也不敢显露出半分不耐,只僵着脸笑道:“县主慢走。”
秦知秋只当做没听出楚河话中的僵硬,只循了礼仪行礼告退,牵着赤影行过了街边转角,向着秦府的方向去了。
待她的身影被宅邸高墙挡住,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楚河脸上的笑意这才缓缓消失。
“殿下,这昭宁县主未免太眼高于顶了些!不也就是秉着秦将军对她的宠爱?”王府小厮气得涨红了脸。
楚河脸上表情不变,偏偏话里却带了阴恻恻的笑意:“若不是有着这份宠爱,本王倒是要看看还有哪个盛京贵公子肯对她和颜悦色!”
那小厮忙点头附和着:“今日她敢下了殿下的面子,指不定明日就要跌入泥潭!”
楚河攸地一转头,恶狠狠地盯着身后的灰衣小厮。
那小厮脸上的尖锐笑意陡然一滞,忙恐慌着躬身道:“是小的不会说话!昭宁县主从不曾下过殿下的面子!”
楚河脸上的阴云稍霁,转身回了街边的酒楼:“虽说是被养得娇纵了些,可她身上的价值若是利用得好了,可不比那呼延烈差。”
数年来,楚河一直都在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盼着能和楚尧一较高下。
只可惜他的母妃当年得罪了林皇后,最后不仅丢了自己的性命,更致使自己的母族被定安侯府无情打压,一日日地逐渐败落。等到了今天,外家能留给他的好处几乎已经被损耗殆尽。
他只能像如今的陛下、当年的二皇子一样,向权臣借力。
而如今盛治帝有意让叶家嫡女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那定安侯府的燕云县主更是对楚尧势在必得。等轮到他时,这盛京中说得出名号的大家贵女已经没多少了。
也就一个脾性古怪的秦知秋勉强称得上是香饽饽,偏生秦大将军又是向着盛治帝和太子楚尧的。
这让楚河如何甘心?
秦知秋牵着赤影回了府,领着流觞回了秋水苑。
沉霜迎上前来,低声道:“姑娘,叶三小姐命人传了话来,说是准备去参加定安侯府的赏花宴了。”
因着楚河是拿了花笺刻意等着她的,京中其他贵女都是早早地收到了花笺。
林婉嫣一向看不惯叶泠绾,如今更是因着盛治帝看重叶家而恨极了她,这场赏花宴只怕就是奔着叶泠绾过去的。
秦知秋稍稍皱了皱眉,忽然问:“春闱快到了罢?”
沉霜点头:“春闱共三场,第一场便在二月九,正是赏花宴当日。”
平时叶泠绾参加各府的花宴寿宴,几乎都是跟着叶大夫人一同去的,便是那种只邀了同龄公子贵女的集会,都还有一个心思缜密行事妥当的叶凌瑾为她保驾护航。
而三日后的定安侯府赏花宴,燕云县主依旧是只邀了同龄的公子贵女。
到了那个时候,不仅叶大夫人无法参加赏花宴,叶凌瑾更是因着要参加春闱抽不开身,叶泠绾总不能对她那不太着调的二哥叶凌瑜寄予太多希望。
秦知秋抿了抿唇,随意地将手上捏着的花笺扔到桌案上:“在这院子里缩了近十年,也是该出去长长见识了。”
沉霜缓缓垂眸:“婢子明白。”
到了晚间,秋水苑里迎来了一位难得的客人。
“知秋堂妹。”秦玉惜浅笑吟吟。
秦知秋略有些诧异,大房家的这一对嫡出子女虽然喜欢作妖,但自小就是被她提着长戟压着打大的,近年来更是将她当做蛇蝎一般避着,不敢主动招惹,今日竟是主动踏进了秋水苑。
秦玉惜抿着唇笑,眼角的笑意却在自己的目光对上了秦知秋那冷凝冰寒的眸子时顿时僵住。
她低声咳嗽了声,好歹是压下了心中的厌恶和几分忌惮:“听闻堂妹已经收到了燕云县主派发的花笺。”
秦知秋睨她一眼,低头继续啜着清茶:“确实。”
秦玉惜顿时面带喜色:“正巧玉惜平日里与燕云县主交好,如今也得了这么一张花笺,便想着明日同堂妹一同前去参宴。”
秦知秋挑了挑眉:“堂姐就这么相信知秋会参加这场赏花宴?”
作为盛京世家贵女中的两大另类之一,以往的几年里,秦知秋从不曾出现在任何花宴集会上,便是像这日已经送到她手里的花笺一样的柬信也有不少,最后也都被秦知秋寻了借口推辞了。
可今日的秦玉惜却分外地相信她会应下花笺邀约。莫不是也猜到了是叶泠绾的缘故?
秦知秋垂眸,看来这场赏花宴里,燕云县主要对付的可不只是一个叶泠绾,指不定还有一个她呢。
思及此,秦知秋转头看着那头已经绷不住笑脸的秦玉惜,道:“那日卯时过半,我会让管事备好车,就停在府中后门。”
秦玉惜终于是松了口气,再不愿在这秋水苑多呆,噙着笑出了院子。
沉霜命下人端上了清淡的米粥甜点:“这鸿门宴竟是算计到姑娘头上来了,好歹都是秦家的姑娘,这大房的玉小姐倒是分外地热衷于算计自家人。”
秦知秋面上并不甚在意:“最近她仍是总去定安侯府?”
沉霜点点头:“下午的时候,玉小姐便是一直不在府上,直到方才才回。听府内的车夫说,似乎玉小姐整个下午都是在定安侯府度过去的。”
秦知秋揉了揉眉心:“这几日便多准备些有用的物什,以免真的着了她们的道。”
三日后,正值卯时过半,秦玉惜领着丫鬟出了秦府后门。
临着将军府后墙的石板道上已经停了两辆马车,马车上的纹饰并不相同,将秦家两房区分得清清楚楚。
靠前的那辆马车旁,穿了一身灰衣的流觞已经换下了原本驾车的车夫,此时正僵着脸,在车辕上坐得稳稳当当。
知道秦知秋已经上了靠前的马车,还特地将二房的马车留给自己,秦玉惜弯起的嘴角顿时一滞,也只能咬着牙上了自家的马车。
她本意是想与秦知秋同乘一亮马车,狐假虎威,等在定安侯府门前同秦知秋一起下车的时候,正好可以向其他贵女们展示自己在秦府的地位,多换来一些名气。却没想到秦知秋竟是丝毫也不客气,早早地准备了两辆马车。
可一想到不用同那永远冷着脸的秦知秋同坐一车,秦玉惜又突然觉着有些莫名的庆幸。
定安侯府的府邸是诸多贵胄世家中距离宫门最近的,同靖安侯府只隔了一条街。
感觉到马车前行的速度逐渐放缓,假寐的秦知秋睁开了眼睛,稍稍整理了身上的穿着的裙装。沉霜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应物什小心递了过去,帮着秦知秋打点好了一切。
马车缓缓停下,沉霜轻轻撩起车帘,又放下了脚踏的小板凳,搀着秦知秋下了马车。
彼时定安侯府门前已经站了好一批公子贵女,有刚到的,也有刻意在侯府门前等候同伴的。
众人都看见了印着秦家家纹的两辆马车依次靠近,当头的那辆马车更是装饰华丽,同燕云县主平日里出行所用的马车也不差分毫。
只是稍稍地转念一想,众人便猜出了这马车中所坐的是何人,俱是心中一惊,面上也带了几分诧异。
那位存在感极低的昭宁县主竟是应了燕云县主的花宴邀约?
且不说这位昭宁县主是个不爱出头的性子,只说每日秦将军和定安侯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情况,这秦将军的独女也不该应了此次邀约,拿着自己县主的名头去给林婉嫣长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