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遇目不斜视,对她担忧至极的目光恍若不见。
他走过来,颔首示意:“麻烦让让。”
众记者被他那不急不躁,半冷微霜的模样怔着,虽仍举着相机和手机直播,却下意识往边上让。各自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蓄势待发。
郑子遇把怔愣的沈安安往胳膊下一拐,昂首对着其中一个手机直播的镜头说道:“沈安安是我老婆。”
安安舔了下嘴唇,想问他想干什么。被他一低头的眼神堵住了话茬子。
刚给他让道的记者显然兴奋了!激动了!打鸡血了!
有什么比看到别的男人头顶一片绿,自己跑出来抢原谅帽戴的。
这可比什么艳/照,出轨劲爆多了!
立即有脸孔都激动成猪肝色的记者上前,问:“你说你跟沈小姐是夫妻,有什么证据?”
又有问:“是不是沈小姐为了挽回声誉,雇佣你来假扮她的丈夫?”
一个又一个问题,揣测抛出来。沈安安都佩服他们的脑子,这帮记者不去改行当编剧,真是中国影视界的一大损失。
她板着脸,把郑子遇的手跟自己的手拉起来,举到半空:“看到了?”
两人无名指上的银色戒圈闪烁着光斑。
郑子遇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眉梢有一丝笑意。
他大掌覆到她手背上。
安安指尖一暖,下一秒那暖意蔓延到整只手掌。她仰头看他,他低眸,凝着她不动。
记者立即转移了侧重点,对准沈安安的话筒怼到了郑子遇嘴皮上。
“请问这位先生,对于你老婆跟他人出轨,还拍下不雅照的事件你有什么想说?”
“看你现在的态度,是打算原谅你太太,不准备离婚了?”
“一般男人都难以忍受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有一腿,还是你觉得职场潜规则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好追究的?”
沈安安真是要被气死。这帮记者的嘴都浸了鹤顶红么?
她立即转过身,挡住郑子遇,连声道:“你回车上去,我来对付他们!”
她紧张得很,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拼命想要以自己的身躯来阻挡那些不断向他们靠拢的记者。
郑子遇一只手揽在她腰上,眸光深浓暗沉,或许,他可以赌一把。或许,她即便知道了他那段肮脏的过往,也不会嫌恶他。
忽听到“啊”的一声。
沈安安往他身上一扑,后头不知是哪个记者太过急躁,手机支架打到了沈安安的脑袋上。
郑子遇脸色一变,忙将她转过来,护到身后。
一瞬间眸光阴暗,如飞沙走石。
他看着那个失手的记者,那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能折断对方的脖子。
隐忍下来,他五官紧绷,一丝凶相染上眉梢。他声音沉冷的说道:“照片是我跟我老婆的夫妻情趣,是谁偷盗了我们夫妻的照片放上网,恶意中伤我老婆,我会报警,调查出来。在事情未真相大白之前,我希望诸位适可而止。否则,我一样追究助纣为虐者的责任!”
他说着,一把抱起沈安安,把人放进车内。
趁着因有人伤着沈安安,而有片刻静默的记者,郑子遇上车,极快的驾车离开。
不到十分钟,这段采访的过程就被放上网。
郑子遇眉目阴冷的扫视众人,说会追究泄露照片者责任的模样,似猛兽蓄势待发,下一秒就会闯出牢笼。
章洁关掉视频,面色已十分难看。
她身边,何祐光端了一杯果汁过来:“怎么了?”
章洁冷着脸,眼中有说不出的担忧:“秦明朗那边,情况怎么样?”
何祐光扯唇一笑,狐媚的眼中盛满笑意:“想跟你的前男友见上一面?”
章洁微阖了下眼睛,把他送到她手上的果汁放到一边,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我觉得郑子遇不大对劲。”
何祐光但笑不语。
章洁蓦睁开双眼:“你帮我安排,我要见秦明朗一面。”
何祐光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收敛起来,盯着她的目光有绅士,也有警告:“Janney,你要是把我当成是郑子遇那个没用的窝囊废,那你可就错了。”
章洁脸上登一阵红一阵白,她捂着肚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想见秦明朗,是想问清楚三年前他对郑子遇做的试验!”
何祐光眉尖微蹙。
章洁冷下脸来:“我跟郑子遇一年夫妻,他的言行举止,我再熟悉不过。他和我刚回国时的样子变了很多。我怀疑是秦明朗三年前那场试验的原因。”
何祐光道:“你不是说他在服药?”
“药物能够控制的话,那你可就太小看秦明朗了。”章洁笑笑,“他选修的课程里面有一门,是犯罪心理学。”
何祐光的眉毛往额头上挑,口中传出欢呼的口哨声。
他起身,拊掌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非见他一面不可了。”
就在他们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外边传来声响。
章洁忙端正坐姿,一只手拿着果汁,一只手翻看桌上的文件。
一虽已老态龙钟,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
视线在房内两人身上一扫,何祐光扯着嘴笑:“爸是来查岗的?”
父子俩相视一眼,彼此心机,心照不宣。
何钊看向章洁:“徐博士在外等你。”
章洁把文件放下,起身,一只手扶在腰上。
何钊站着不动,没有要和她一块儿出去的意思。
章洁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虽她用回上海前就已怀孕的伎俩,令老头子暂时打消了因那则与男人过夜传闻而对她起的疑心,可现在,老头子怀疑她肚子里孩子的血缘。要让她去做抽血检查。
她今天刚满三个月。
老头子对她这一胎,是一点儿顾怜心都没有。
章洁几乎可以肯定,假如亲子鉴定出来孩子不是何家的种,他会立即把她送上手术台拿掉。
她下意识要去看一眼何祐光,虽能肯定亲子鉴定有何祐光,问题不会太大,她还是有些虚软。
但当着老头子的面,她不但不能回头,连脚步都不能出现与寻常不同的地方。
等章洁一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父子两人。
何祐光佯装不知道何钊有话要跟他说,微一颔首,就要往后退着出去。
何钊蓦的出声喝道:“站住!”
何祐光吊儿郎当的把手往西裤口袋里一放,往后退两步。
看着何钊,嘴角往上一咧:“有何吩咐?”
何钊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只黄皮袋子,丢到桌上,他道:“子遇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祐光一挑眼皮,不以为意:“我跟他也非亲非故,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
何钊一时生气,脸色发青:“我跟你郑叔叔多年交情!子遇病重,是相信我,才住在何家!你现在把他当时的情况都收集起来,想寄到监狱里去,你想做什么?你想害死他?”
何祐光还是那笑嘻嘻的模样:“他死不死,管我什么事?我喜欢,我就做。”
“混账!”
何钊抬手起来,就要给他一巴掌。
何祐光脸上的笑瞬间垂落下来,眼里是恨、怒、悲,还有说不出的压抑。
他说:“你为了个外人要打我?”
何钊无奈的把手放下:“我已经对不起你郑叔叔,对不起子遇,你别再让我们何家欠他们郑家更多!”
何祐光灰暗着脸道:“你欠他们是你的事!你良心不安,也是你的事!秦明朗我帮定了,郑子遇他有本事,他生,没本事,等着死吧!”
说完,转身就走。
何钊急怒攻心,立即转过来要喊住他,胸口蓦的剧痛,登脸色急速发白,人往后一仰,摔到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