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柯再次回到皇后跟前,没有再去绕什么弯子,直说:“贵妃娘娘正好在啊,南柯素闻娘娘好古玉,今日进宫特意给娘娘带了一块,只能给娘娘一个人看。”
皇后听得出来孟南柯这是想同高贵妃单独聊聊,所知她为了何事的皇后并无不高兴,笑着说:“古玉这些本宫也不懂,正好本宫有些乏了,要去小憩一会儿,你们随意啊。”
送迎皇后,孟南柯向高贵妃走去,不知是孟南柯的面色太过寒冷,还是高贵妃自己要做坏事心虚,这位以沉稳端庄闻名的贵妃娘娘在这一刻也似坐不住一般,攥握娟帕的手都有轻微颤抖,目光也是乱放,怎样都不敢直视那迎面之人。
在孟南柯离高贵妃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后者突的站起,带着勉强的笑,温和却带着怯意地说:“我才想起自己宫里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必须马上回去,孟侧妃的古玉直接送过来便好。”
高贵妃话完就想转身离去,孟南柯急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贵妃娘娘,我的古玉不过一句话,听一句话的时间您还是有的吧?”
高贵妃怔住,尽量使自己脸上还有微微笑意,回头道:“什么话?”
孟南柯阴邪一笑,贴在高贵妃耳边说:“颜公主和文策太子来往过密一事我已经禀告给了父皇,父皇很生气,立马就召见颜公主进宫,若贵妃娘娘会审时度势的话,就应该知道颜公主让你去嚼的耳根万万不能再去嚼了。”
语气阴阴沉沉,听得高贵妃打了个寒颤,但从后宫这种尔虞我诈之地摸爬滚打出来的女人还不足以被这么几句话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听高贵妃随即就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南柯冷哼一声,“我的古玉已经送上了,至于贵妃娘娘懂不懂欣赏就不关我的事了。”
话落,她便先于高贵妃一步,走出了皇后寝宫。
有些被震到的高贵妃的目光紧紧锁在孟南柯的背影上,越看心上越寒,越看双腿越软。
“娘娘,娘娘,您还好吧?”她的贴身宫女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自家主子这般失常过了。
那抹倩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处,高贵妃才定了定心神,对前来欲意搀扶自己的宫女摆了摆手,“无妨,我只是自张伊人逝世后,好久没有见过这样强大气场的女子了,那种不怒自威的模样倒和君燃真像……”
“娘娘……”
“我没事,我们回宫吧。”
“娘娘先前被皇后请来之前,是要去见皇上的,现在不去了吗?”不明事情缘由的宫女问了一句。
高贵妃的笑容又恢复到了素日的平和,淡淡道:“不去了。”
孟南柯本以为这趟进宫只是单纯应付皇后就了事,没想到还要对付颜公主,忙完下来,真真让她感觉到伤神费脑,一坐上回府辇车就靠着木桂枝结实的肩膀闭目养神了起来。
“娘娘,你说颜公主是不是会被皇上骂得很惨啊?”木桂枝听孟南柯简单叙述完今日之事后,便忍不住要去猜想颜公主会遭到什么惩罚。
“我不知道,”孟南柯眼眸依旧紧闭,“不过我知道若是今日高贵妃抢先一步向父皇说了我们皇子府有意拉拢南国皇族的话,君燃才是会被骂得很惨。”
“不是都说自古皇帝爱长子,我们殿下又是皇上唯一一个儿子,为何他待殿下就这般忌惮啊!反正这江山迟早都是我们殿下的。”
孟南柯听了木桂枝这番言论,眼眸立开,还蹭起了身子,说道:“桂枝,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能再说了!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传去了皇上的耳朵里,指不定又会掀起什么风波。”
木桂枝一向爽直,“娘娘,我又没说错,这江山本来就迟早……”
“这江山是皇上的,要传位给谁也是他说了算!”孟南柯音量提高了好几倍。
木桂枝更是觉得无法理解,“这江山不交给自己的儿子,难不成还交给外人啊?”
孟南柯面色沉了沉,“你不要忘了在君燃认祖归宗之前,皇上可是一个儿子都没有,但他对传位给谁却是一点儿担忧都没有,这说明他心中或许早已有了定断。”
“这么说我们殿下可能不会是以后的君主?”木桂枝大惊。
孟南柯严肃道:“不,这江山一定会是君燃接下,无论遇到什么阻拦,我都会同他一起铲平。”
木桂枝这才放了心,抱拳道:“桂枝定会协助殿下、娘娘,帮您们完成大业。”
孟南柯很欣慰,嘴角不禁就有了弧度。
就在这时,疾驰向前的辇车蓦地停了下来,在孟南柯还没开口问车夫发生什么事了,车夫的声音就已经传来:“娘娘,有位公子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说想找您聊两句。”
“找我?谁啊?”
孟南柯掀开小窗帘布,一抹青影撞入眼帘,见之青影面貌,不由疑惑他为何会要找自己,犹疑之后还是下了辇车,有些话,是该说清楚了。
“顾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孟南柯迎风浅笑,很客套地说着,“听说你已经做人父亲了,还没机会道一声恭喜。”
顾信之眼眸闪烁了两下,略微低头,淡淡道:“我约莫十日前才见过你。”
孟南柯侧目看向他,“公子是说那日在醉仙居啊?看那人喝得那样醉,我还以为自己眼花认错了人呢。”
“那日,那日我是和白燕燕吵了架,心情烦躁才去借酒消愁。”顾信之说着突的抓住了孟南柯的手,“南柯,我这些日子都在想,要是我当初娶的是你,我们现在是不是都会很幸福。”
孟南柯错愕,急忙抽出被他紧握的娇手,“公子请自重,你我身份有别,还请叫我孟侧妃……如果公子拦下我的辇车想对我说的就是悔不当初的话,那我们怕是没有再聊的必要了,如今的我很幸福,公子无需再为我考虑。”
所伴并非所爱,顾信之一直为此苦闷,他本以为昔日恋人同自己的感受也是一样的,鼓起勇气拦下皇子府的辇车本是想告诉她自己愿意自此抛却京城世家公子的身份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对方已经给了他一盆冷水。
“公子要是没什么别的话了,我就先走了。”孟南柯见他久愣原地,迟迟不语,便言。
就在孟南柯刚要转身,反应过来的顾信之拉住了她,有些绝望地问道:“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说我们的缘分是天注定,此生唯有生死才能斩断吗?为何如今这么快就变了心意?”
孟南柯将他的手打开,平静道:“你应该还记得三年多前我为何要去你顾府?我那时是要去寻一个陪我戏过水的小书童。”
顾信之僵硬的轻轻点了点头,他已经猜出了些什么,却是不想去承认,直到亲耳听孟南柯说到“当年那个小书童就是君燃”后嗡的一阵耳鸣。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这么巧……”顾信之摇晃着脑袋,连退了数步,完全不敢相信。
“天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孟南柯嘴角扯笑,“嫁给君燃这些日子,我时常都在想,若当年我坚持要找到那个小书童,我们三个或许早就不一样了。”
顾信之不是太能接受孟南柯这番言论,猛的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可是我们真的那样真真切切相爱过。”
孟南柯挣脱了他,“没错,我们之间的确有过真情,但那一切都随你另娶,我他嫁而烟消云散了……而且,如今我爱的是君燃。”
“不,不可能……”
顾信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看孟南柯就要转身离去,还欲再次拉着她,这次他没有如愿,得了孟南柯命令的木桂枝跳下辇车就把他死死拦住。
“我家娘娘话已至此,还望公子好自为之。”木桂枝厉声说道,直到看到已经安然坐上辇车的孟南柯向她召手后,才放开顾信之,窜上辇车。
“顾信之,你早已不该是当年可以随意而为的公子,为人夫,为人父,凡事都该先为妻儿考虑,莫要让他们寒心。”孟南柯透过小窗对他说了最后一番忠告,话音一落,马鞭便起。
车马奔过,卷起滚滚风尘,男儿的颤天一吼融于尘埃,又散于尘埃……
车夫生怕那顾信之不甘心,再来拦路,驾车的速度快了不少,但坐于其中的孟南柯还是听到了那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虽说已然无情,但还是有所颤动,情不自禁感慨了一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娘娘,您对那顾公子……”木桂枝忍不住多想。
孟南柯看了她一眼:“我和他之间的那点事早就如前尘旧梦,眼下感慨不过是想提醒一下自己凡事切不可背心而为,不然迟早都会后悔的。”
木桂枝惊了片刻,盯着她道:“娘娘,桂枝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好像整个人都沉静了许多。”
“是吗?”
孟南柯细细想了想今日自己在宫里的所做所为,要是换做以前的自己,撞到颜公主蓄意找人对自己不利,自己定会在一气之下立马冲过去扇那种背后使坏的小人一巴掌,但如今,自己忍住了,不再去逞一时之快,而学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原来,昔年外祖母真的没有说错,身处皇家漩涡,谁都会不再从前的……
“沉静点儿挺好的,莽撞行事只会害到身边亲人。”孟南柯又想到了荣妃之死。
木桂枝看出了她的神色不太对劲,也猜到她想到了什么,瞬时就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她算个粗人,不知如何安慰最好,只得闭口不言,静心陪伴。
两人就这样,一路默声回到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