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园中偶遇君燃醉酒,孟南柯这一夜彻底没有睡意了,招来两个巡夜侍卫把君燃送回他房中后,便回自己卧房坐到天明。
晨时已过,珠儿如常送洗漱用水进房,却瞧见孟南柯趴在桌案上睡了起来。
她也是才睡着不久。
珠儿见她穿得单薄,连披身的氅衣都掉落到了地上,急忙放下洗漱水,捡起氅衣给她披上。
谁知,孟南柯睡得极浅,珠儿轻柔的动作也把她惊醒了。
她揉着惺忪睡目,瞧着身旁所站之人是珠儿便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晨时一刻了。”珠儿应着,随即疑惑道:“小姐怎么趴在这里就睡着了?”
“没什么,就是昨夜睡不着便来这里坐着了。”
孟南柯一面揉着因趴着睡觉而有些酸痛的脖子,一面往洗漱用水处走去,快速洗漱完后,坐到了梳妆台前。
珠儿见此,过去帮她梳妆。
对镜而坐,照出孟南柯那绝色却异常倦怠的容颜,珠儿见了她这愁苦样,不禁问道:“小姐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孟南柯正在把玩自己梳妆台上新增的一支珠钗,闻得珠儿这一问,不由的怔了怔,神情更加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主子这样回答,做奴婢的自是不再多问,只一心给主子梳起头来。
正当发髻已挽,珠儿手拿一支步摇在孟南柯鬓间对镜比划时,孟南柯蓦地回头,望着她问道:“珠儿你说,若是你的夫君心心念念别的女子,你是不是会不舒服?”
她这一问把珠儿问得有些懵,“小姐,您这种问题真不应该问奴婢啊,莫说是夫君了,就连一个心仪之人奴婢也是没有的,不过……”
“想来肯定是会不舒服的吧,毕竟天下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一心一意都在自己身上呢!”
“谁说的!我以前就不希望!”孟南柯不假思索的反驳道。
珠儿迅速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笑弄问道:“以前?这么说,小姐先前也是希望的咯?”
孟南柯被问得有些僵,结巴着反回去:“我,我刚刚嘴快多说了两个字,多说了两个字……”
许是心虚,说到最后声音那是越来越小,也回过头去,不敢看珠儿的眼睛。
珠儿笑,本想开口再说两句,却被孟南柯一句“我饿了,快去给我准备早膳”给打发下去了。
珠儿走后,孟南柯双手捧腮,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回想。
回想着昨夜听到君燃声声唤着小冉自己心中的感觉,那是不快,那是不悦,那是伸手想要去把他的口堵住的气愤。
“我以前不都是不在乎他说小冉的吗?难道我……”孟南柯脑海中突然谋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立马被自己否定,猛摇着脑袋自言自说:“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对君燃有意思,他那样讨厌!”
这时,珠儿端着早膳进屋,孟南柯一边用膳珠儿一边说:“小姐,您昨儿叫奴婢备下的衣食都准备好了。”
孟南柯点点头:“好,我们用完膳就走。”
早膳用罢,孟南柯就领着珠儿出府,沿城门走去。
“小姐,怎么了?”珠儿瞧见孟南柯频频回头张望,便问。
孟南柯面带疑色,小声应道:“我总觉得后面有人在跟踪我们。”
珠儿小吓,急忙回头望望,却是只见到寻常过路人家,便对孟南柯说:“奴婢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啊,是不是小姐昨夜没有睡好,才会多想。”
孟南柯又回头瞧了一眼,如珠儿所说没什么特别奇怪的人,才说:“可能吧……”
城郊荒芜,主仆二人立于清风中等待一支队伍。
“快走!”
“叫你走快一点!”
……
不一会儿,城门口的方向传来了兵卒的吼叫声和鞭子声,孟南柯随之望去,见到一队身着囚服的妇孺在鞭子的挥舞下蹒跚前行。
眼见着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壮大汉兵卒手上的鞭子就要落到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身上,孟南柯急步走了过去,使出全力擎住兵卒高扬欲下的手。
见是个身着华贵衣裳的女人出手阻拦,壮大汉也收了手,不过大声嚷道:“你谁啊!你可知道这些囚犯都是罪臣王定远的家眷,都是朝廷要求严惩的罪犯!”
孟南柯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一块皇子府的腰牌,壮大汉见了换上一张奉承脸,贱笑道:“奴才不知贵人是皇子殿下的人,刚刚多有冒犯,还请贵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孟南柯最瞧不上这种见风使舵的人,冷眼斜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想同严夫人说几句话。”
“这个……”壮大汉很是为难的样子。
孟南柯见状,朝珠儿使了一个眼色,珠儿随即拿了一个装满银子的钱袋塞到壮大汉手上,温和道:“还请大人通融通融,我家小姐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
壮大汉见到钱袋立马变了脸色,嬉笑道:“那还请贵人务必长话短说,时辰要是耽误多了我等可是死罪。”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孟南柯懒着性子说道,随即转身对一旁的妇人说道:“严夫人,我们去那边聊聊吧。”
严夫人领着身后数十老幼随着孟南柯去往路边的茅草亭。
“罪妇拜见侧妃娘娘。”一到茅草亭,严夫人就跪拜行礼。
她这一跪,身后的老老少少也跟着跪了下去。
“夫人不必多礼。”孟南柯急忙将白发染鬓的严夫人扶起,还不忘对那些老幼说道:“大家都快起来吧!”
严夫人站稳后不禁问道:“我等已然是阶下囚犯,不知娘娘屈尊前来所为何事,莫不是皇子殿下……”
“不不不,和君燃无关。”孟南柯瞧着严夫人越说越愁苦,似是担心君燃要对她们赶尽杀绝,所以急忙开口打消她的疑虑,“我今日前来是想给你们送些东西。”
正说着,珠儿已经把带来的大包袱递来,孟南柯接过后对严夫人说道:“我给你们准备了好些衣食,我知道北疆寒冷,少不得这些。”
严夫人疑疑惑惑的瞧着那个大包袱,眼中流露而出的渴望却畏惧,毕竟这个雪中送炭的人是孟南柯,是让她家破人亡的君燃的侧妃!
孟南柯知道严夫人在纠结什么,一面把包袱塞到她手上,一面说:“夫人放心,您不用担心这里面有君燃的另一个阴谋,这全是我孟南柯自己的主意。”
“三年前夫人帮了我一个小忙,我一直未寻到合适的机会报答,如今这一包衣食就当是我报答给您的吧!”
严夫人听此微愣:“罪妇何时帮过娘娘?”
孟南柯浅笑:“三年前我随外祖母去丞相府赴宴,偷跑去你们的后花园戏水,快到要回正厅用午膳之时衣裙被打湿,我唯恐被外祖母发现给我一通好骂,是夫人路过,叫下人将我带回房中换了衣裳,我才躲过那顿责骂。”
闻此,严夫人才将那段记忆勾起,轻笑道:“当日不过举手之劳,竟然让娘娘记挂了这么些年。”
孟南柯笑着:“在夫人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在南柯心里却是一份恩情,所以还请夫人千万不要再拒绝南柯带来的衣食。”
“那罪妇就谢过娘娘。”严夫人心上的疑虑终于消散,侧身就把那个大包袱交给身后的老嬷嬷。
老嬷嬷刚把包袱接过,先前那个被孟南柯从壮大汉鞭子下救下的孩童就拉着她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说道:“嬷嬷,煜儿饿。”
老嬷嬷也是听全了孟南柯和严夫人的对话,知道手上那个包袱里面有食物,但却不敢给眼前这个孩童,只望着严夫人等待她的吩咐。
严夫人回头抚摸着那个叫煜儿的孩童,柔声道:“煜儿乖,眼下还不到用食时辰,若是现在给你吃了,用食之时就没有了。”
煜儿听此瞬时放出哭声,严夫人无奈,却是不能心软随意给他吃食,只能用娟帕替他擦去倾泻而下的泪水。
孟南柯实在不忍心,去老嬷嬷那儿打开包袱取走一个烧饼递给煜儿:“来,吃吧!”
煜儿顿时眉眼展笑,接过烧饼就大口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饿了多顿,再一想几天前这孩子还是丞相府锦衣玉食的公子就更加让人感慨。
严夫人叹了一口气,只恨自己不能再给孩子一个衣食无忧的家。
“夫人,这煜儿可就是王丞相最小的一个孩子?”孟南柯问道。
严夫人点了点头:“煜儿是七妹妹生的,七妹妹福报,难产而死,煜儿便都由我养大。”
“老爷常说煜儿是他见过除殿下外最聪明的一个孩子,还说要把他培养成治国之才,可眼下……”
严夫人越说越伤心,眼眶早已被泪花充盈。
孟南柯见此也很不是滋味,苦想了一会说道:“夫人,您可愿将煜儿交付于我,我定会让他成为有用之人。”
“娘娘,您所说可是真的?”严夫人惊喜万分,但转念一想却又是担忧,“可是,殿下那儿……”
“这个夫人不必担心,您若是安心让我照顾煜儿,我定会护他周全,绝不让君燃伤害到他。”孟南柯自信满满地说。
“不过,你们现下还是朝廷要求流放的罪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把煜儿带走,等过些日子你们到达北疆,朝廷对你们的关注减少之后,我再托人把煜儿偷偷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