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李三郎,你把灯点上吧。”
有些喑哑的声音传入楚安安的耳中,让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在黑暗中,她七手八脚的把灯点上,却见李隆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大喇喇的躺在窗下,他的手摁在胳膊上,想来是受伤了。
楚安安不用问,就知道他一定是在秘密的做什么事情,能够当皇帝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泛泛之辈呢?
“看来你还真是把我当大夫了,我可不会治伤。”
楚安安端着烛台,走到李隆基的身边,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衣袖被削平,但未见骨头,只是皮肉狰狞着外翻,很是触目惊心。
“不用,我身上有药,你只需给我包扎一下就好,等会我还要去见皇祖母。”
李隆基看了一眼楚安安,伸手从怀里拿出几瓶药,胡乱的摆放在地面上,气喘吁吁的说道。
楚安安站起身来,看着有些虚弱的李隆基,低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未等李隆基点头,楚安安就打开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她就端着个盆子走了进来,盆子上搭着柔软的细布,她沾湿之后,便细细的给李隆基擦洗。
没有纱布,楚安安只好用自己的手绢给李隆基包上,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是什么?”李隆基抚摸着手绢上的刺绣,喃喃地问道。
楚安安给他倒了一杯水,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这是我绣的荷花呀,这都看不出来。”
李隆基闻言,扑哧一声笑了:“还真是看不出来,实在是太巧夺天工了。”
楚安安正想回一句,却发现李隆基这是在嘲笑她,不免冷下了脸:“包扎好了你就快走,一会蕙姐姐就该回来了。”
李隆基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后,缓缓地说道:“蕙姐姐和武延基的婚事我知道了,她若回来了,我得恭喜她一声。”
“这声恭喜我替你转达了,你快走吧。”楚安安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怎么,看见蕙姐姐出嫁,你不高兴了,没想到你这么恨嫁啊。”李隆基嘴角噙着笑意,揶揄的说道。
楚安安不愿意与他争辩,勉强笑道:“你不是要去见皇祖母吗,晚了就不好了。”
“我看见他给你打伞了。”
李隆基单手扣着桌子,抬头望向楚安安,双眼漆黑如墨,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她知道古代皇宫到处都是探子,一不小心,就会落人口舌,没想到今天的情景竟然全都落入到了李隆基的眼中,想来别人也知道自己今天与武崇训接触的事情了,而这种事情通常是越描越黑,清者自清,闭口不谈反而是一件好事。
“下雨了,我没带伞,所以就让他送我一程了,怎么,我给你治伤,你反倒来编排我。”楚安安坐在了李隆基的对面,有些委屈的说道。
李隆基笑了一声,有些嘲讽的说道:“你不必遮遮掩掩,反正李家的女人都是要嫁给武家的男人的,蕙姐姐不例外,你也是。”
楚安安瞪了他一眼,她又不是历史书上的安乐公主,不可能按照安乐公主的轨迹行走的,而对于这个话题,她实在是不想多说:“你要去见皇祖母,为得是什么事?”
李隆基挑了挑眉,邪气一笑:“你想知道?”
楚安安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隆基把杯子往楚安安那边一推:“再给我倒杯水。”
楚安安叹了一口气,这李隆基是把她当成丫鬟给使了,不过看他受伤,是个病人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给他做一回丫鬟吧。
李隆基轻轻抿了一口水,沉声说道:“武延秀被突厥人扣押了,皇祖母很是生气,召我觐见。”
楚安安知道李隆基所说并不是实情,比如他这伤就是不能言说的秘密,而武延秀不仅是武则天侄孙,还是武崇训的堂弟,李裹儿的第二任丈夫,死在自己眼前人的手里。
既然被突厥人扣押,短时间内也是回不来的,楚安安也不必担心,说不定等武延秀从突厥回来了,她也回到现代了。
“你在想什么?”见楚安安长时间都不说话,李隆基探过身子,开口问道。
楚安安摇了摇头,忽的把目光定格在李隆基那张少年清隽的脸庞上,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形成,但很快又幻灭掉了。
“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
李隆基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安安,而后轻巧的翻窗而去,在他离去不久之后,楚安安把那盆血水从窗户泼了出去,“毁尸灭迹”。
见过武则天,从上阳宫里出来后,李隆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她站在数百台阶之下,是那么的缥缈而又虚无。
他快走几步,叫了一声:“姑姑。”
太平公主缓缓的回过身来,未施粉黛的脸颊有些黯淡,可藏不住那浑身的清丽与贵气,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嘱咐道:“武延秀的事情你不要管,只顾自己的事情即可。”
随后,她抬头看向李隆基,见他脸色苍白,不由得问道:“你受伤了?”
“大意了。”
李隆基轻飘飘的吐出这三个字,好像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不存在一样,而同样的,他也不是局内人。
“现在皇上重用庐陵王,我们要避其锋芒,等伤好了,回去看看你父亲吧,好久不见,他很是想念你。”
太平公主柔声说道,眉眼间尽是流动的温情。
李隆基抬头,望向那一轮明月,今天是六月十五,正是圆月时分,少年周身笼罩着一层白月光,看起来就如同深秋的寒霜一般,那样的沁凉,透彻骨髓。
因为郎情妾意,李仙蕙的这桩婚事进行的很是顺利,倒是李显和韦氏这段时间很忙,楚安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李仙蕙想着自己不久就要出嫁,特意做了几道最拿手的点心,好让楚安安一次吃个够。
不过,楚安安今日却没有心情吃喝玩乐,李仙蕙这一嫁,就跟踏入鬼门关差不多了。
她捻起了一块桂花糕,一边咀嚼一边把自己绣了好几天的荷包递给李仙蕙:“蕙姐姐,你看我把这个荷包送给大哥怎么样?”
李仙蕙看了一眼月牙白的荷包上,歪歪扭扭的绣了几条绿线,谅她绣工再好,此刻也看不出这绣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哥喜欢佩戴玉佩,不喜欢佩戴荷包,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总而言之,这四不像的东西,绝对不能到大哥手里。
楚安安倒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是这个荷包能向李重润传达什么讯息,这才是最重要的。
吃完糕点,楚安安让晚照拿来了几味药材,挑拣了两味,放进了荷包里,做完这些之后,她满意的松了一口气,李重润饱读诗书,看起来又是那么的聪明,绝对能够读懂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李重润住的院子离楚安安的居所不是很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楚安安就站在了李重润的院门口,待小太监去通报的空当,却见李重俊走了过来,楚安安看见李重俊,下意识的就把荷包往身后藏,可她这点小心思怎么能逃过李重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