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晓了,在父王都不愿给我们求情,你却去了,还被罚跪了,如今膝盖还疼吗?”李重润担心的看了一眼楚安安的膝盖。
楚安安摇头,“不疼了。”
“你就没有什么要送给大哥的?之前你来信之时,说要送大哥什么?大哥还未曾见到呢。”李重润耐心的擦了擦楚安安的泪水。
楚安安放开李重润,在宽大的衣袖之中摸了摸,摸出一个檀木盒子。
“这是我定平安锁之时,定的发簪,也在佛前祈求过,本想着回来送给大哥,觉得大哥带上一定会好看,可如今。”楚安安求平安锁之时,还拿了一块玉,让人雕琢成发簪。
一起放在佛前,求佛主能看见她的虔诚。可佛主最后还是让他们如同历史上一样,以这样的名义死去。
楚安安拿出发簪,刚想帮着李重润戴上,可李重润在牢中和在外面不一样。
没有人给倌发,也没有倌发的工具。
楚安安拿着发簪的顿了顿。
李重润笑了笑,“无妨,很好看,大哥很喜欢。”
“哥哥。”楚安安捏着玉簪,眼泪再次掉下。
“不能哭,你还有仙蕙要照顾。”李重润擦了擦楚安安的眼泪,“早些回去,牢中寒气太多,你又伤了膝盖,寒气进膝盖可不是玩的。”
楚安安跪下,对着李重润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李重润没有阻止。
楚安安起身之后,李重润道,“刑场太乱了,如今你腿脚不便,还是不去了,免得冲撞了。大哥看见会难过的,你不想大哥难过对否?”
楚安安点了点头,“我不去。”
“笑一个。”李重润挑起楚安安的下巴,如同那些纨绔浪子对良家姑娘一般,“给哥哥笑一个。”
楚安安含着泪,笑了笑。
楚安安被晚照扶走。
午时三刻,楚安安一身白衣,头上戴着纱帽。
纱帽及膝,把楚安安捂得严严实实。
楚安安由着宫女扶着下车,走到刑场前。
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一个少年,从楚安安身旁跑过,撞了楚安安。
楚安安往身边一歪。
跪了如此久,膝盖怎么能不疼,能自己走路已经算是勉强,那里经得起少年郎一撞。
楚安安觉得自己一定会跌倒在地。
楚安安怕李重润认出晚照,不让晚照等人跟着,身边没有宫女,无人搀扶,估计也起不来。
可楚安安预想的事情未曾发生,一只有利的手扶住了楚安安。
楚安安回头一看。
透过白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容,李隆基。
李隆基瞥了楚安安一眼,“堂兄没和你说,让你不来刑场?”
“你还真了解我的大哥。”楚安安站直身子。
“膝盖的伤,还疼吗?”李隆基看着曾经一身素衣,站在李显身边的郡王,被称为难得一见的旷世之才的李重润,如今被官兵压着,面对的是要砍头的命运。
“不如心中疼。”楚安安紧紧的握着手帕。
手心中都是汗,面上镇定,心中慌张。
楚安安看向李隆基,“为什么要来,大哥应该不像看见,有人看着他被砍头的样子,不想你们看见,为什么要来?”
李隆基看着李重润,“知己好友,最后一程。”
楚安安看向武延基,“我知晓,他们这算罪有应得,可我不甘心。今后历史上,他们的人生,要粘上二张。还有姐姐,姐姐腹中没出世的孩子。”
“孩子你是留不住的。”李隆基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
刑场人多嘈杂,楚安安没听清,低声问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李隆基收回刚刚的话。
楚安安看向李隆基,不过大一点,就比她高许多。
隔着轻纱望过去,模糊了五官,却还能看出几许俊俏来。
唐玄宗,后人应该想不到,他少年时期,却是那样一副书生样子。
行令官,丢下斩首的牌子,在丢下斩首的牌子之前,应该陈数罪名,可在李重润和武延基这件事上,行刑官只说了一句毁辱陛下。
在刀落下之时,一双手捂住了楚安安的眼睛。
隔着轻纱,楚安安能感受到那双手的温度。
楚安安抬手想拿下捂住自己的那双手,可触碰到手臂,却又放下来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看为好。
等行刑完,一阵一阵的血腥味冲入口鼻。
经常来看或者住在附近的不以为然,可那些因为是宗室贵族,郡王继魏王,才来围观的,大多都吐了。
行刑官早就离开。
而被斩首的尸首没有什么人能收尸,就只能扔到乱葬岗。
楚安安让侍卫上前,威逼利诱,拿到了两个人的尸首,赶往郊外。
在京城十里开外的一片空地之上,楚安安让人搭了架子,打算在这里把他们烧成灰烬。
火把扔进去之时,楚安安和刚刚一般,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不出伤感和难过,就好像她只是奉命来做这件事的罢了。
而上面躺的是什么人,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李隆基在一旁看着,许久,上前,拍了拍楚安安的肩膀。
楚安安握住李隆基的手,“你说,人会有来世?在黄泉之中的曼珠沙华是否好看?他们又有多久会投胎转世,我们还会遇见吗?”
“如若有来世,不要生在皇宫贵族之中,活得太累了。”楚安安看着燃烧的大火。
“曼珠沙华是什么?”李隆基偏头看着身边站着的楚安安。
“地狱之花,死亡之花。”楚安安放开握住李隆基的手,把撩上去的轻纱放下,“传说,黄泉通往冥界的路上,有三生石,有曼珠沙华,一片红色,点缀了阴暗地府。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
楚安安不知道黄泉是什么样的,曼珠沙华她是见过的,没有传说中的那样邪性,就是一株普通的花而已,“你如果想看的话,我画给你啊。”
“你去过黄泉?”李隆基手心中,还留有刚刚被握住的些许温度。
楚安安摇头,“黄泉是死人去的地方,我只是觉得,它应该是那样的。”
“那你画给我吧。”李隆基握紧手,“世人都说入土为安,可你如此,不是不让你大哥和你姐夫安?”
“大哥和我说的,烧了好,一把骨灰洒在世间,多好啊。”楚安安本来也想暗中举办葬礼,厚葬。
不过李重润应该是知晓了楚安安心中所想,故而选择如此,不想楚安安去触碰武则天的霉头,武则天可不是一个好惹的。
等尸体化为灰烬,需要很久。
楚安安并未像答应李重润那般,把所有的骨灰都洒了,装了一小瓶,以供挂念。
李隆基在身旁看着,看着楚安安面无表情的把骨灰洒了。
“还回宫中吗?还是去寺庙,超度你大哥,为你大哥祈福,让他好转世。”
李隆基拉住楚安安。
楚安安撩起轻纱,“你难道不知晓我出宫是为了什么吗?如若你不知晓的话,那你就不是李隆基了,我不会回寺庙,我会回宫。如今,更需要我。”
楚安安对着李隆基微微一笑,“多谢,多谢你一直照顾我,也多谢你今日能来看兄长,陪我送他离去。兄长说,在宫中的桃树之下埋了两坛女儿红,想来明年就能开坛了,到时候,请你喝酒?”
晚照撩起车帘,楚安安收回笑容,“就当是兄长请你喝的。”
楚安安做进车中。
晚照放下车帘,把两个人的目光斩断,对着李隆基微微行礼,跳下车去后面的那辆马车。
两辆马车离开,往京城中去。
楚安安回到东宫,就被李显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