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人心照不宣的事，被楚安安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江婉宁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面接了。
“听说你喜欢梅花？”楚安安想起一事，忽然问道。
江婉宁被吓了一跳，她慌张起身，道：“臣妾自幼喜爱梅花，没有对娘娘的不敬之意。”
江婉宁这样惶恐，不过是三两句话，楚安安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历史上梅妃高洁，长袖善舞，而此时的江婉宁，不管是行为举止，都是循规蹈矩，看着也没什么特色。
只剩下那一身清逸之风，成为这后宫中唯一的特点了。
“梅花高洁，很多人喜爱，也没什么奇怪的，我累了，你回去吧。”
楚安安没心思和江婉宁说太多无所谓的话，一句话打发了江婉宁，准备休息一会儿。
她现在精神越发不济，整日里都提不起什么精神，与人说话时候，她更想的是好好地睡上一觉。
江婉宁没来之前，楚安安就想着再去睡一觉的。
“是。”
江婉宁也发现自己把话给说僵了，她瞧着楚安安脸色不好，以为她在生气，也没了在这里继续留下来的心思了。
经过那天，楚安安说的话后，李隆基明白楚安安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经常和他生气。
想想以后，他决定多多陪在楚安安身边，不让楚安安有任何的烦恼事情。
“许久没有出宫了，我们出去玩玩吧。”傍晚，李隆基留在蓬莱殿陪着楚安安作画。
画上的美人栩栩如生，面若桃李，绝艳非常，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楚安安。
他画的是最初遇见楚安安时的样子，聪明，机敏，总是能洞察先机。
是因为什么，才爱上她的呢？
仔细想想，发现什么也想不到。
“怎么又出宫了，宫外面没什么好玩的。”楚安安随意道。
“整日在宫里面也没什么意思，你不想出去吗？”
楚安安看了他一眼，道：“宫里面可是你的地盘，你都说宫里面没意思，那其他妃嫔岂不是更没意思了？”
楚安安难得和李隆基开个玩笑。
“进宫这条路是她们自己选的，即便是寂寞，她们估计也不会后悔。”
宫里面的这些女子，李隆基早就已经看透，经历了太多事，一个女子在他面前抱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思，他还是很明白的。
“宫里面的荣华富贵，谁不向往啊。”
这个时代的女子限制虽然很少，想要出人头地的机会还不是很多，有的依靠夫家，有的依靠自己，更多的是依靠丈夫，才有一席之地。
皇宫是帝皇的天堂，是女子的天下，谁知道百年以后，会不会出现第二个武则天。
想到那个已经去世的人，楚安安有点恍然了。
“你不向往啊，不仅不向往，还想从我身边离开。”
年轻的帝皇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可以听得出来的小小的哀怨。
“你让我走了吗？明明你一边说喜欢我，一边还不让我离开。”
瞬间，李隆基所有的情绪都没了，说到底，还是他先对不起她的。
要不是他，楚安安会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一辈子相夫教子。
又同样的，若不是李隆基自私的把楚安安留下来，她现在已经成为了乱军中的一堆枯骨了。
左右看来，已经算不出是谁亏欠了谁，谁又对不起谁了。
“我舍不得你，恨不得永远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
楚安安无力地笑了笑，道：“反正，我是不能离开这里了，不是吗。”
“下辈子，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就和你一起去。”
若不是皇位牵绊，他岂能舍得把把她困在这里。
“好啊，我希望有下辈子。”楚安安点头。
“娘娘。”夏恩一脸纠结的从外面进来。
“怎么了？”
“叶昭仪要不行了。”
手中的动作忽然停顿，一种难以语言的感觉瞬间充斥在心头，闷闷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殿中灯火通明，自从受伤后，叶韫卿这里就安静了很多，很少有人过来，宫人做事也很懈怠。
在临死之际，叶韫卿这边，反而忽然热闹了许多，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楚安安进去，在一段时间没见，叶韫卿瘦的浑身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她侧身躺在床上，看见楚安安进来，伸手想要拉着楚安安。
楚安安坐在叶韫卿身边，看着她憔悴的样子。
过不了几年，她也会像叶韫卿这样了吧。
“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来。”
“等我，有什么事吗？”
来之前，已经猜到叶韫卿会有话想和她说，楚安安倒也不觉得意外。
“有啊，有好多话，这段时间，我经常想到年少的时候，那段开心的时光，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很单纯，爱了就是爱了，恨就是恨，不用遮遮掩掩，也不用费心费力的报复回去，活的是那样简单。”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再想有什么用呢。”
换成楚安安，她也很怀念曾经的生活，步步为营，可所有人都在身边，那样鲜活，伸手就可触碰。
“所以，我要去找他们了，我要解脱了。”
虚弱的脸上出现一抹笑靥。
楚安安心中酸涩，武惜月从外面进来，她清瘦了很多，看着躺在床上的叶韫卿，目光有点呆滞。
几个人的关系一向不好，没想到，在叶韫卿将死之际，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武惜月无视站在一边的李隆基，慢慢地朝着叶韫卿走过去，每走出的一个步子，都很沉重，仿佛有千斤的重量。
“你来了。”
“你要死了？”
一开口，说出的话就很不讨喜欢，这是她一贯的性格，这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对啊，没想到你会过来。”
武惜月的到来，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你死了，关我什么事。”
武惜月永远都是武惜月，说出的话永远都是那么的不讨喜。
“对不起。”
叶韫卿也无心和武惜月较劲，她望着楚安安，道：“我要走了，不要把我埋在皇陵，找个偏僻安静点的地方把我埋了，我还想下去找他。”
“好。”
楚安安也说不出什么话，叶韫卿想要什么，她只能点头答应。
“不埋在皇陵？”
武惜月一边念叨这句话，一边转身慢慢离开。
交代完了最后一句遗言，叶韫卿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在那双美丽的眸子闭上的那一瞬间，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楚安安无力的靠在床柱上，眼睛不觉中有点酸涩，不知道何时，泪水竟然布满了脸颊。
李隆基过去，扶起楚安安：“更深露重，我们回去吧。”
“又走了一个，慢慢地，身边认识的人会越来越少。”
楚安安的目光空洞，此时此刻，她看不见未来，看不见自己，她忽然感觉很累，那种发自心底，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疲惫。
“安安，还有我陪在你的身边，你不要这个样子。”
李隆基紧紧地把楚安安抱着。
长长的宫道，路边林荫树下，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武惜月静静地看着那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眼眶中有泪水滑落。
苦苦追求一身，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得到，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很多时候，照着眼前的铜镜，她都在想，那个铜镜里的人是谁，她认识吗？
她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过去，月光静谧，洒在这片九重宫闱，那一片片巍峨的瓦砾，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
大明宫中不知道换了多少代的佳人，又有多少红颜埋葬在这个宫阙的不知名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