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狰狞黑影,刘知蝉微微颤抖,眼前黑影遮天的情形着实恐怖,就算她心智早熟却也难免觉得害怕。但畏惧归畏惧,刘知蝉却还是微颤着声音开口问了一句,“典狱心法?你是三秦郡的圣人?”
对面的青衣男子似乎并不抗拒与刘知蝉说话,他微微摇头,谦逊回答,“还当不起圣人二字,只是看看入了‘登楼’境界而已。”
“也差不多了。”刘知蝉点头说。天下修行人想要成圣都有四层境界要走,一层闻道,二层知命,三层登楼,四层入圣。面前这个青衣男子已经登楼,放到十二郡任何地方都是数一数二的大高手。刘知蝉对此很清楚,于是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苦笑,“你是来杀我的吗?”刘知蝉问。其实早已无需答案,刘知蝉看得到那男子心中坚决的杀意。
“观阳楼圣人刘午阳不日将下山任塞北国师。到时观阳楼与塞北息息相关,于是我们陛下便再也容不下你这个天道垂青的道门道子。”青衣男子似乎没有隐瞒的意思,将自己的来意说的堂堂正正。
听闻这答案,刘知蝉无奈苦笑,略显嘲讽道,“你们这算不算打不过老的,欺负小的?”这当然是刘知蝉故意挑衅,她要故意刺激一下对面的青衣男子,希望对方不服气地说一下堂而皇之的大道理。最初的恐惧已经被刘知蝉压下,她现在只希望能拖延下时间,好让山上那老头子有所察觉来救下自己。
刘知蝉原本觉得,对面的青衣男子就算再怎么洒脱,听到自己的话也要说一些关于为主解忧、家国轻重之类的道理。谁知那青衣男子听到刘知蝉的话却面色不变地点了点头,淡然道,“姑娘说的不错。”刘知蝉愣了愣,看对面的青衣男子的打扮怎样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嘴巴这么笨?刘知蝉的心思只是转了一瞬,下一刻她便面露惊恐,因为她看到青衣男子腰间的木剑骤然飞起划出一道弧线向自己的脑袋飞了过来。
“夜长梦多。所以还请姑娘上路。关于道理,我会事后为姑娘烧一篇锦绣文章。”青衣男子说。他看得出刘知蝉的缓兵之计,也知道自己在这圣人坐镇的贺兰山就如刀尖跳舞随时可能殒命黄泉。于是他不想废话,直接痛下杀手。那木剑只是木剑,但在他的气机加持下足以轻松刺穿一颗脑袋。
那只木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曲线,宛如一尾悠然游动的鱼。但在刘知蝉眼中,那只‘鱼’却带着刀山血海,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她下意识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一点也动不了了,原来在说话间那男子已经用气机将刘知蝉悄然束缚。大难临头,刘知蝉缩着脖子闭上了眼。她已经自觉必死,心里反而冒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刺穿了脑袋就不好看了。也不知道木头公子看了会不会失望。希望不要把师弟吓哭。”
刘知蝉闭眼等死,但那木剑却迟迟未到,只听到在近处有阵阵蜂鸣。她也没有送命的经验,只觉得是将死之人应有的幻象。但又过了许久,那预料的痛苦还没降临,倒是那耳边的嗡嗡声越发的大了。毫无反抗地等待死亡降临,这种事情着实熬人。刘知蝉心里恼火,当时看那青衣男子也算是仪表堂堂,现在怎么这样折磨自己,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想着的时候,刘知蝉耳边的蜂鸣声更加剧烈起来。她这下是真的气了,心想横竖都是死,但也不能这样遭人羞辱。
“要杀就杀!还要留着我过年啊!”刘知蝉睁开眼睛就骂,骂完之后她又觉得情况不对。那柄木剑就静止在她面前三寸,它悬浮空中,剑尖直指眉心。刘知蝉知道,那柄木剑只需再往前一点就可以刺穿自己的头颅,可现在它剑身颤抖地停在空中,就像被一只被顽童捏住翅膀的蜻蜓。
看着眼前莫名的情形,刘知蝉突然小心翼翼地向着侧面挪了一小步。这一下,她的脑袋就离开了那木剑的笼罩范围,但那木剑只是颤抖,却没有动弹。刘知蝉抬头看那青衣男子,却见对方满头大汗,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的身后。她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从身后的山道上山。
那是一个男子,头发脏乱得如同一顶鸟窝,身上穿麻布衣服,那衣服上的污渍与补丁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刘知蝉愣了愣,因为来人她很熟,就是那乞丐木头。但现在她又觉得眼前人很陌生,因为她的眼睛看到了那男子身后的景致。那是一只仿佛由月光勾勒而出的苍狼,它仰天长啸,那狼的脑袋竟似乎比贺兰山还要高。
木头的步伐很慢,那脏兮兮下垂的头发之下,一双眸子似乎闪烁着白莹莹的光。他就这样缓缓登山,那青衣男子与他的木剑无法移动丝毫。
“你若是动了她一根毫毛。我就把你活活打死。”终于,木头挡在了刘知蝉的身前轻轻开口,目光凶厉。
“一击不中,那自然是收手了。”对面的青衣男子语气有些无奈,那柄木剑颤抖一下,仿佛从无形的枷锁中挣脱,然后飘然回到了男子的腰间。没有杀得了刘知蝉,这青衣男子目光中却也没有恼怒的意思,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木头又看了看刘知蝉,随后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刘知蝉觉得古怪,从木头的身后探出个脑袋问。她看得出对面男子心中的杀意已经消散,心中泛起劫后余生的欢快情绪。
青衣男子继续打量着木头和刘知蝉,随后说,“我只是笑,我那师兄号称算尽天下事。结果这一次却失了手。”
木头似乎对于青衣男子的话有些兴趣,于是开口问道,“你的师兄是谁?莫非是那典狱司的公子仪?”
青衣男子看起来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但他突然脸色一变,砰得一声后整个人从木头和刘知蝉的头顶飞了出去。那男子飞出的速度极快,刘知蝉和木头反应不及,只是愕然转头看着那一袭青衣张牙舞爪地消失在山道的夜幕中。随后两人再回头,却发现在青衣男子刚才的位置多出了另外一个人。
“这大晚上的还闹这么大动静。你们不知道人老了以后觉浅?”那说话的老人整了整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身上衣衫不整,只有一只脚穿了鞋。而此时,那只穿了鞋的脚高高抬起,那青衣男子竟是被他从后面一脚踢飞的。
“小混蛋,大晚上的不回家,不知道现在外面牛鬼蛇神多?”道家圣人刘午阳恼怒地对着刘知蝉怒骂,随后恶狠狠地瞪着站在少女身边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