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王宫苍狼殿,郡王叶双城在这里休息。今天塞北朝会格外的和谐顺利,儒家人在薛松林的带领下站在了陛下这边,武威后不再参政,剩下的文武百官都不是傻子,都明白这种状况下当如何自处。
在这种朝堂大一统的状况下,所有政事都处理的格外顺利。整个塞北朝堂联动起来,思考如何应对近在眉睫的巴蜀联姻之事。
叶双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上朝的感觉了,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似乎只有在自己还小的时候听自己父亲上朝的时候才有。自先王去世,塞北朝堂就已经支离破碎,叶双城即位多年,其实不过是在缝补那破碎的朝廷。
但现在,一切似乎不同了,这朝堂似乎已经重新整合了起来。这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事情,但叶双城却没有真的开心。就在此时,叶双城的眼前跪着一位宫女,这宫女面色严肃,正在跟叶双城汇报武威宫发生的一切。
“孙昱窈找到了我的母后,薛松林找到了我的弟弟。”叶双城无奈地苦笑一声,“看来这天下有太多人不想看到塞北一统的模样。”
现在的塞北朝堂,叶双城看起来已经掌控一切。但只有这个郡王自己明白,他并没有掌控任何人,甚至在刘知蝉离开之后,叶双城都不知道自己应当信任谁。这感觉很残酷,一郡之王在王城放眼望去,却发现整个朝堂几乎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公孙拓。”叶双城回头看到自己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你觉得我应该信你吗?”
公孙拓默默站在叶双城身后,恭敬回答,“陛下不应信我,因为属下也身不由己。”
听到这个回答,叶双城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是啊,身不由己啊。”
“都下去吧。”叶双城兴趣索然,向四周其他人挥了挥手。公孙拓看了叶双城一眼,发现这个郡王的命令也包括自己,于是默默消失在大殿的阴影中。
所有人都离开了,这座苍狼殿也变得空荡孤寂。叶双城默默地叹气,然后起身往殿外走了过去。
因为叶双城的叮嘱,殿外的护卫没人跟随这名郡王。此时已是夜晚,郡王就踩着夜色行走在塞北王宫之中。他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他一会走向那幕后居住的武威宫,一会似乎又想去秀女居住的牵牛宫。但这一切似乎都是掩饰,叶双城最终在一片湖泊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此湖名为豆蔻,湖面之下联通暗河,湖畔周围杨柳依依。此时已是春季,原本冰封的湖面已经化开,周遭柳树纸条上也点缀着点点翠绿。叶双城似乎是来这里散心,他沉默地望着湖水,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思索与犹豫。
夜色越发深沉,天空一片乌云遮住了月色,身着一身黑色王袍的叶双城就静静站在湖边,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入在夜色里面随风飘去。天空阵阵微风吹来,那乌云随风而走,一轮明月再次挂在夜空。月光挥洒下来,铺满了整个豆蔻湖面。
叶双城的身形也被月色照亮,明月当空,照亮俊俏少年的面容,只让人觉得玉树临风。叶双城神色纠结片刻,终于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片豆蔻湖面上。微风吹拂下,此时的湖面水波粼粼,湖中也有一轮明月,只是不时随着水波浮动而碎成千万片。
叶双城安静看着湖水,随后对着豆蔻湖挥了挥手,随后豆蔻湖面雾气升腾,接着湖水翻滚,一阵水声后又一轮明月竟然从水面之下缓缓升了起来。这轮明月当真有玉盘大小,湖面雾气被它吸引过来随后又缓缓推开,它仿佛是在呼吸宛如一个活物。
年轻的郡王盯着那明月,看着上面或明或暗,与天空月亮无异。
“必须快点成圣才好。”叶双城喃喃自语,随后他深深一吸气。豆蔻湖面上无尽的雾气被他吸引过来,雾气在叶双城面前一分为二,一部分直接注入眉心识海内。另一部分则接在叶双城的腹部,宛如一条脐带,将豆蔻湖上那轮明月与叶双城连接起来。
这天下很多人都不知道,在百圣册封天下十二郡的时候曾经在每郡王宫都留下了一座大阵。这些大阵镇压龙气,护佑一方风水气运,更可以笼罩一郡王宫范围。大阵一旦开启,王宫范围内所有心怀不轨之人都遭镇压,甚至连圣人都会被削弱五成实力。这是百圣护佑天下苍生的手段,也是保护十二郡郡王不被不良宵小骚扰的关键。
塞北郡的兴庆府自然也有这么一座大阵,其名为“明月共潮生”,而这座王宫之中的豆蔻湖便是这座“明月共潮生”大阵的阵眼。此时的叶双城正在将自己的修为根本与豆蔻湖内大阵阵眼合二为一,这座百圣大阵将会帮助叶双城快速成圣,但成圣之后叶双城也将再也离不开这座兴庆府,成为画地为牢之人。
叶双城与豆蔻湖上那轮明月共同呼吸,体内的气体翻腾增长。他闭上眼睛,发现整个兴庆府都在自己的识海之中。他看得到武威后面色凝重,看得到孙昱窈正在与静无和尚下棋,看得到自己的弟弟叶孤峰端坐于坐榻上神色晦暗不明。
一瞬间,整座兴庆府都在叶双城的面前,洞若观火。但这位年轻郡王却看不到,在豆蔻湖的湖底,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正随着水波缓慢浮沉。
……
在经历了一场刺杀之后,刘知蝉于金梧城外道观休息了两天。这两天她拜了道观三清像,还于道观中进行了一次讲学。观阳楼圣人子弟的名声非同小可,一时间道观内人山人海,尽是前来一观圣人子弟风采的寻常百姓。
第三天,刘知蝉收拾妥当,准备启程离开金梧城。当天早上,金梧城内驶出一辆马车。这马车制式低调,是寻常富贵人家最常见的款式,马车周围大步流星地跟着四名壮汉。
马车一直行驶到城外道观,待一个壮汉通报完毕,马车便从车马场内行驶到了道观深处。
此时刘知蝉正在给观内神像上香,那马车内走出的一个年轻人就这样缓缓走进来,同样取出了几支香在一旁香烛之上点燃。
“来了?”刘知蝉安静叩首,随后将手中的香插在香炉内。
“来了。”钱芩也在安静行礼,这年轻公子平时看来也颇为养眼,他行礼规范看起来颇为虔诚。
刘知蝉拜完了便在一边看着钱芩,她似乎没有想到钱芩会是如此神色。于是便好奇开口问道,“金梧城钱家也信道?”
钱芩一边叩首一边开口回答,“我钱家什么都信,只看儒道佛谁给的好处更大。”
这话若在旁人听来绝对属于大逆不道,说不得会触碰到佛道儒三家的逆鳞。但刘知蝉却算得上是这座天下的一个异数,她并不在意钱芩的叛逆言论,只是开口提醒了钱芩另外一件事。“这次会有一位前辈同行,你切记对前辈恭谨一些,否则可能会闯下祸事。”
钱芩总算上完香,转头对刘知蝉笑了笑,“你且放心,剑妃前辈名震塞北。我会小心对待。”说完话,钱芩似乎看到了刘知蝉有些意外的神色,便继续开口解释:“那天晚上枯禅寺内剑气冲天,我钱家也有高手供奉,当然知道是谁来了。”
刘知蝉无奈叹气,只想着剑妃前辈若是存在暗处,自己这一路还能把握不少主动。但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却还是隐瞒不住。
钱芩也不在意刘知蝉现在在想什么,他只是不住思索自己父亲的用意。心情忧郁让这男子也多了几分高冷气质,“接下来我们去哪?”
“南方,大窑城。”刘知蝉开口说道。就在昨日,她受到了大窑城那处儒家士子的信件,大窑城内进驻无数僧侣。大窑城主似乎已经心向巴蜀,竟然准备派人强行拆除大窑城外的那处道观。
听到这个地名,钱芩的脸上有些意外,他犹豫地看了刘知蝉一眼,“大窑城便在南疆附近。你难道不怕那梦河君出了军营将你杀了?”
“不怕。”刘知蝉摇了摇头,心中想起剑妃那晚对自己的忠告,“现在的梦河君恐怕并不想看到我去死。”
看到眼前道姑如此自信,钱芩也不再继续追问。钱芩心里明白,就算自己与道姑同行,那旅途的凶险也大都只会针对刘知蝉。钱家如今在塞北局势之中举足轻重,钱家一旦摇摆,必然会产生巨大影响。就冲这一点,这路上刺客便不会对自己下手。
当天,三辆马车一起离开了道观车马场。为首的马车自然是属于刘知蝉的那辆,其次跟随的便是钱芩,最后的马车里坐着的则是身受重伤需要静养的曹沐。
在刘知蝉的马车内,小丫鬟然然颤颤巍巍。就在她的对面,剑妃正一脸冰冷地打量着她。
“这丫鬟哪来的?”剑妃看了半天,回头问刘知蝉。
“捡来的。”刘知蝉思索了一下,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