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德一愣,便是一笑,想着墨心云进了陈家的门,心里肯定多少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如今摊开了,索性直接说道:“唉,你也见过李鹏飞那人,他是怎样的,多少也能看出几分,你毕竟也算是陈家的人,这世道,亲人毕竟还是重要的,那方子也是身外之物……”
感情牌?墨心云心中冷笑,看着陈世德那煽情的模样,总觉得有几分刺眼。
你也算是陈家的人?怎的现在说起这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当初冷漠的将自己留下给到姜欣兰,他心中可层想过,若是自己活不过来,活不到现在,那是怎样的光景?
“咳,咳,咳……”陈世德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眼神瞟向墨心云,一张老脸一拉,道:“也是为父对不起你们母女二人,如今你看在你娘的份上,也算帮一帮陈家,如何?”
一旁姜欣兰见陈世德如此,心中虽然也是反感,可是依旧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拿着帕子在哪里装模作样的擦着。
陈祖英虽说没有继续吃着喝着,可是却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端坐在一旁遮掩着脸上异样的表情。
看着这一家人在自己跟前演戏,墨心云装着沉默片刻,转而抬起头来,说道:“让我想想,不过今日我还是要回去的,改日我再来。”
“今日回去?”陈世德一惊,和姜欣兰对视一眼,二人均是猜不透墨心云的意思,怎的好好的,又要回去?难道墨心云发现了什么吗?陈世德询问的望向姜欣兰,仿佛在问着,你之前去罗依的房间,那灵位后藏着的东西是否还在?
姜欣兰想着被自己带出来的东西,那些东西似乎并没有动过的痕迹,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不成?不着痕迹的冲着陈世德点点头,让陈世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要那些还在,那墨心云怕还是因为心中对陈家有所膈应吧。
“成吧,成吧,不管怎么说,以后要常回来。”陈世德无奈的点头。
“娘……我……”陈祖英捂着肚子,一阵绞痛从腹部传遍全身,纠结的他整个人都想要蜷缩在一起,一阵阵,一股股,如同那波浪一般,层层叠叠在一起,让人受不了。
噗……
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让姜欣兰不由得皱起眉头,拿着帕子掩着鼻子,不满的说道:“还不快去。”
得了令,陈祖英勾着身子一步步挪着出了偏厅的门。
一股子怪味渐渐的散在偏厅里,姜欣兰尴尬的埋怨了几句,便是拿着碗添了一碗鲃肺汤送到了陈世德的跟前,又给自己添了一碗,这才对着墨心云道:“尝尝这个鲃肺汤。”
墨心云皱着眉头,摇摇头,言简意赅的说道:“我不吃鱼。”
姜欣兰脸上更是尴尬,只能讪讪的喝了几口鱼汤。
见她们二人都喝了这个鲃肺汤,墨心云憋在胸口的闷气也是略微舒缓了一些,便起身告辞。
陈世德见状,知道是留不住他们,面上也是有些不快,自己不顾姜欣兰的反感,强制要求她和自己陪笑的陪着这丫头,这丫头竟然如此不识相,等回头那两个方子到了手,看自己会否还像今天这样供祖宗似的供着她。
“好,好,好。早些回去也好,省的天黑了,路不好走。”陈世德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欣兰,将那原本显露出一点的阴芒又藏回了内心的深处。
墨心云知道陈世德终究不放心自己,当即领着他们往罗依的房间去,让杜鹃和李易竹当着姜欣兰的面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妥当,都是一些齐思云的东西。
“来,思云,把你的碎布球拿着。”杜鹃收拾好所有的东西,便将放在床沿的碎布球递给齐思云,齐思云闪着双眸一把抓住,便是咿咿呀呀的在手上晃了几下。
姜欣兰见她们并未带走什么东西,心中也是放下心来,可能他们根本未曾发现异样吧。
等陈家下人将墨心云早上坐马车赶过来后,李易竹便是扶着墨心云和杜鹃上了车,“啪”的一声皮鞭扬起,带着满面冰冷的墨心云缓缓的驶入了夜色中,离开了陈家,这个满是虚伪的陈家。
“那些东西可拿回来了?”陈世德未曾多待片刻,那一道鞭声响起之后,便是扭头望陈家内里走。
姜欣兰原本还想多留片刻,可是看到陈世德转身,立马脚下加快几步跟了过去,扭捏着身子道:“老爷,你放心,我和香姨去看了几次,都没动过,刚才饭食的时候,我就去把那些东西拿回来了,现在正放在我们书房里。”
“书房锁门了吗?”陈世德脚下一顿,书房哪里可没什么暗格,千万别有人进去。
“放心,不会的。”姜欣兰想着,道:“你的书房,除了我和祖英敢进去,谁还会不要命的进去?每日打扫都是我亲自做的。”
姜欣兰的话让陈世德心中的紧张缓上了一缓,但是脚下路的方向依旧是往书房去。
这二月末的夜比正月里黑的更加晚一些,可是到了这戌时过半,也是黑的透透的,一点点风吹过,吹过路边交错的陌巷,起了那类似口哨的声响,一点点,不大,却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星星点点的星光隐隐的藏在如墨的夜色里,因为刚过二十,那下弦月未曾出来,所以整个路上除去客栈上点着灯的烛火,整个马路上只有那挂在马车前方的一盏摇摇晃晃的车灯。
“易竹,后面可有人跟着?”墨心云那冰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迎着撩起车帘透进的一股子风,直往四周飘。
马车前方,灯下恍惚的人影回首往后看了几眼,确认没有人后便是说道:“大少夫人,没有人。”
“好,走,回去。”墨心云简单的吩咐道,手里捏着齐思云的碎布球,想着被自己塞在里面的东西,眼中的冷意已经愈加深重。
等马车到了院子,墨心云和李婶交代了一句,隔日清晨便是带着一行人往杭城去,只余下李婶在院子里守着。
就在墨心云离开没多久,陈世德便是道了院子跟前挺得李婶说墨心云一早离开,原本就是褶子的脸上满是蜡黄,浑黄的瞳孔满是疑问。
李婶见陈世德起了疑心,连忙说道:“陈老爷,您别怪大少夫人,昨儿个中午,杭城品茗斋的伙计就来了,一直等到酉时才离开,说是品茗斋有急事,若是大少夫人回来,今日定要去杭城一趟,所以大少夫人今早才赶着去了杭城。”
虽然李婶的解释让陈世德心中略微放心一些,但是依旧试探的问道:“那品茗斋的人可说是什么事?”
李婶摇摇头,道:“未曾具体说,只是说那铁观音出了点问题。”
“出了问题?”陈世德略一沉思,若真的是这散茶铁观音出了问题,连那品茗斋的人都来了,怕还真的只有墨心云能够解决,难怪会一早过去。但是转而一想,若不是昨日那些东西姜欣兰十分肯定未曾丢失,怕自己也必定要起疑心。
“嗯。”踱着步子走了几个来回,陈世德知道自己怕是得不到其他消息以后,便是匆匆离开。
一路去往杭城,官道上的流民似乎已经没有年节时多,许是因为那金人受了宋钦宗君臣的投降之礼,所以放了宋钦宗回来以后,消停了许多,割地赔款外加俯首称臣,让宋朝君臣受尽了凌辱,只是这一番凌辱却深深的刻在宋人的骨子里,再也无法抹去。
当然,即便朝廷上如此,但是作为百姓,北方四处流窜着的被衙门称为土匪流寇的散乱抗金势力,渐渐的都汇成了几股,略微成了气候。南方则依旧好许多,除去因为战乱而人心惶惶,外加涌进了许多的流民,还有那从北方迁移过来安家宗室贵族之外,其余的变化倒是不大。
杭城此刻富贵人家也是多了许多,所以那品茗斋里也是渐渐的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品茗斋掌柜的依旧是那副模样,并未因此而整个降低品茗斋的格调,哪怕是这些书生门第在这品茗斋大放厥词,愤世嫉俗,可是也只是维持在品茗斋内。不过好在有这么一个让人发泄的地方,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那满怀着一腔热血的男儿郎。
墨心云到了杭城,便是直接去了品茗斋,掌柜的许久未曾见到墨心云,也是寒暄了不少,那往来的书生更是欣喜的看到这个自称为茶女的大少夫人。
“今儿个再给我门泡上一壶茶,怎样?”相熟的几位书生见墨心云,便是笑着问道。
墨心云淡淡一笑,想着今日要去的地方,便是推脱说道:“今日不行,掌柜的还有事,明日吧,明日我给诸位沏上一壶好茶。”
“那成,许久未曾喝上大少夫人这一杯茶,总觉得其他人的少了分茶味。”另一位白面书生夸赞的看向墨心云。
“你们说你们的去,别在这胡搅蛮缠。”掌柜的见这些人没得分寸,便是几句话将之打发了去,而后引着墨心云往品茗斋后院去,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大少夫人,已经给您备下了马车,是品茗斋的,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