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捕头来报:“回县大人,张氏和败子先生带着翠叶金花来找您了。”
县令无动于衷地道:‘既然有翠叶金花,就该去找县夫人。找我办事,就该拿见我的东西。”
贾捕头出衙对败子先生道:“有金花,且去见县夫人。想见县大人,要拿该拿的东西。”
贾捕头是败子先生安插在县里的眼线,平时只以陌生人相待。
败子先生笑道:“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已带来。有劳官差大人再行禀报。”
贾捕头去了不多时,便道:“张氏有翠叶金花,可到衙中看看夫人。县大人只见你一个。”
败子先生到了县大人的书房。
县令看了一眼败子先生,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烦燥地把纸揉成团,丢纸团。
意思是向败子先生示威,你有好处抓紧拿出来,别老在这吊我胃口惹我烦,这一套我可不吃啊。
败子先生便笑道:“县大人日里万机。我特意来看望县大人。”
“哦,是吗。要看我。很好啊。”
这个“看”字,终于说到正题了,县令停下手中的工作,叫人上茶。“请做,败子先生。说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败子先生坐下,笑道:“我想在吃饱口开办一个草市。”
“哦。是吗。这件事需要杭州转运司同意,你找我一个小小县令干什么。”说着喝喝茶。
“谁不知道县令人脉宽广,与转运司的大人亲情深厚。我希望县大人做这个指路人。”
“原来如此。叫我写一道引荐信倒是可以。举手之劳吧。”县大人突然将茶杯哒一声放在桌上,似笑非笑:“不过!说了那么多,未曾看见你的诚意。我凭什么帮你,既然你知道我日里万机。我可是很忙的。”
败子先生笑道:“草市开办之后,县大人征收商税,这可是不小的红利啊。”
县令冷冷一笑:”败子先生。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你这种地段,是开草市的地方吗!离野猪林那么近,野猪的问题你怎么解决。就算花钱建起来,你是给野猪开的草市还是给百姓呢?再者,这吃饱口历来都有开草市的,都不曾开起来,不说野猪的问题,水路旱路都不通,你开起来有意义吗。“
”来人送客!“
县令已经对败子先生所谓的好处失去了兴趣,还不如直接送点银子过来呢,扫兴,不爽,立马送客。
败子先生笑了笑,看来县令不理解他啊。不过没关系。还有别的好处。
“县大人何必对我的草市感兴趣呢。我只知道,今年县里的收获情况并不好。普通百姓家里,都快掀不开锅了。”
县令皱眉冷笑:“你是要拿我的政绩取笑我吗?”
“非也。草市就算不赚钱。但是草市的开办一旦批下来,这是多么大的工程。以工代赈,不用向上头请拨赈灾粮食,反而被记一功。县大人爱民如子,对这个可感兴趣?”
县令捊捊胡须,抚掌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最知我者,是你败子先生。好,我可以给你写这个引荐信,立马写。”
败子先生笑道:”到时候,只要县令将特贫户的花名册交到我手里,到时候各个工种都会留一个适合的给他们,工钱也会比一般人高出数倍。一定会让县大人爱民如子的风度有个良好的体现。“
……
败子先生拿着知县的引荐信,从水路到杭州转运司。
到了杭州之后,先不去见转运大人,风尘仆仆刚赶过来的样子,实在不宜会客。要先空空心情,陪妹子随便玩玩吧。
“妹子,你想去哪里玩。”
“我也不知道。”
败子先生笑道:”杭州城可是我的前籍,我对这里特别熟,我带你转转吧。”
败子先生带着张氏在诺大的城市里逛。
逛衣帽店,逛胭脂店,到瓦舍里看杂剧……
杭州城的城市可比县里的集市大多了。
看得张氏眼花缭乱。
“妹子,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吗?”
张氏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这是我逃难到宋国的第一个落脚点吧。这里有我痛苦的回忆。老板,你说我想去原来那个破庙看看,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妹子,只要你想找,我一定陪你找到。我们去找吧。”
败子先生陪着张氏,离开城市,到效区,到一片草地,到一片树林,到溪边,到小山边。
深秋时节,踩在枯草上,簌簌地响。
“就是这个!”
张氏再次看到破庙的时候,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我到宋国的时候,我下了船,那时候天黑了,晚上特别冷。我在街上走啊走,就找到了这个破庙。我在船上偷偷带出来一些豆饼,我想坐下来吃,一群大孩就欺负我。我当时哭得特伤心。不是因为他们欺负疼我了才哭,是因为我感觉我好无助好可怜。我当时就是这样的哭的。”
张氏趴在败子先生胸口,演示自己当时哭得有多伤。其实张氏此时是真的想哭,所以哭得特别伤心,这不是演示,是在掩饰自己现在多懦弱。真的是想一往事哭一回。
张氏一下就把败子先生的衣服哭湿透了,败子先生就原地站着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抱着她。
因为败子先生知道,他没有经历过妹子这般的痛苦,随便发言倒不如不说,静静地看着就好了。
张氏抬起来,擦眼泪。
“妹子,你哭完了。”败子先生也帮妹子擦擦。
嗯。张氏点头。
然后张氏突然用小拳乱打一通,对着败子先生胸口打一顿。
哎哎哎,妹子你啥意思啊。落井下石也不带这样的啊。欺负人啊,呜呜呜。
“哼,谁让你刚才看见了我的丑态。”
“好啊。妹子,你这叫恼羞成怒啊。等哪天我也在你面前哭,哭完我也要一边锤你,一边说,哼,谁让你看见我的丑态!”
“大男人也好意思哭,羞也不羞。“
”嘿嘿,在妹子面前有啥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反正以后咱们不都得天天害羞的如此这般,抱在这一起么!“
”脸呢,你的脸哪去了。谁要做你的娘子。就算你好意思哭,我问你,你真敢哭完后一边锤我一边说,哼,谁让你看见我的丑态么?“
”当然啦。“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你舍得吗?你能下得了手吗?”
”我当然舍——”
“你再说一遍!刚才还说叫人家做你娘子呢。还没追到手你就敢这样啊。“
”啊啊啊,我是说我当然舍不得了。我要永远宠着妹子。“
“哼。这还差不多。”
败子先生陪着张氏来到破庙里,张氏就静静站在一个地方。
当时飞哥哥来的时候,我就站在这里,被那些大孩欺负得哭。
飞哥哥出去给我买好吃的时候,我也是站在这里。
“等飞哥哥老了,我一定也要买好多好吃的给他。一定要好好孝顺他。”
张氏和败子先生离开破庙,他们始终没有注意到,破庙的一面墙壁上写着两行字:
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待
……
败子先生拿着知县的引荐信,来到杭州转运司,受到转运大人的热情接待。
转运大人笑道:“败子先生请坐。当年你在杭州时,你的大名我就有所耳闻。你移居乡村,使我杭州城痛失一商业领域的人才啊。”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你要开办草市,信里我都看见了。我和知县的意见一样,都不建议你开这个草市。本路真不缺你这点商税。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们这些小本经营的百姓,一招不慎,你这一下全投进去了,岂不是要倾家荡产。“
败子先生笑道:“多谢大人关怀。不过我为本路的商税尽微薄之力的决心,已经下定了。”
“好,我就喜欢你这种魄力。果断。是个做商人的料。”转运大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随你的便,我做个顺水人情,反正亏的不是我。
转运大人大笔一挥,将败子先生的私人开办草市信息登记在案,又签一道许可经营的文书给败子先生。
败子先生走后,有官差来报:”转运大人,您请的财神爷来了。”
转运大人赶紧站起来,“快快有请。”亲自出门迎接。
“财神爷,您喝茶。神农夫人,还有神武郎,他们都还好吧。”
“如我。”财神爷喝茶。
转运大人笑道:“那就是很好了。财神爷,由于北方剿灭梁山泊的战事,限在顷刻,需要大量的布匹来整治军旗、战袍,而北地又不善产布。现在杭州的布匹,大量运往北地,是能赚不少,不过这么下去,杭州城的布不是空了吗。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情况,现在杭州附近的盗贼也那么多,我们要整治战旗战袍时,反倒没有布匹用了。”
“说正事。”财神爷提醒一句。
“嘿嘿。”转运大人搓搓手,“我联合知州,利用知州的厢军,让他们帮着生产了不少布。现在布都积在我和知州家里。我们这批布,就是想问问财神爷,是运往北地,还是继续积在家里呢?”
“你的感觉是对的,杭州城早晚会生贼。继续积在家里吧,到时候军旗军袍,杭州城也是要整治的。明年腊十二月,等着大赚一笔吧。”
”我听说,刚才来了一位败子先生?”喝茶喝茶。财神爷随口一问。
转运大人笑道:“一个毛头小子。要在吃饱口开办草市,看在我妹夫的面子上,便只好批了。不图他什么商税了,指定破产了。图他个以工代赈就好了。”
“何以见得?”
“地段不好,水旱路都没有四通发达。附近有野猪之害,也没有解决。”
“哦,是吗。我突然发现,现在和你谈话,没有刚才的那种感觉了。”
“呃……财神爷的意思是说,我的判断不对?”
财神爷笑道:’你知道如果我是那个败子先生,我会怎么办么?“
“开办这个草市?可是,如何开得下去呢?“
”如此这般,便能解决野猪之害。如此这般,便能解决交通的不便。这是一块未经开发的绝好地段啊。啧啧,好惜被多少人错过。”
转运大人暗暗吃惊,咋着舌半天说不出话。“好,好,财神爷不愧是财神爷……可惜您的境界岂是寻常人能有的。那个败子先生选中这块地,不过是瞎猫碰死耗罢了。他若有您之万一,有类似的解决之道,商税或许还有戏。可惜啊。”
财神爷笑道:”这就不劳转运大人操劳了。这种事情应该由我关心才对。“
”由您?您和那个败子先生是……”
“师父关心徒弟,这有错吗?”
“啥!您说啥。你们是师徒关系?!这么说他是您教出来的了?那就是和您就是一个套路啊……您刚才说的那些解决办法,这么说他要开办草市时就已经全想好了……我的妈呀,这个草市要开起来,那得赚多少票子啊!”
“靠,妖孽,这真是个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