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进与宋江、吴用闹翻后,重归于好,因为他们心里明白,虽然心已不在一条线上,但是还在一个窝里。若是窝里斗,最后谁都得不到好处,依旧该说的说,该笑的笑,虚伪总比直接没有要好。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为了大局。
但是梁山泊里的英雄坐不住了,其中一个人最担心。
林冲。
林冲坐在小室内,回忆起过往的种种。
梁山泊的前任寨主晁盖,是被风瘫死的,他知道凶手是谁。可是就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又是晁盖曾经的部下,他知道,宋江早就将他视为眼中钉了。
而此时,柴进与宋江翻脸,明争暗斗也好,勾心斗角也罢,宋江要除柴进,就要把所有可能会为柴进效力的部下通通杀死。而自己恰恰和柴进交情不浅,落难时曾受过他的情。
宋江不得不这样想,你林冲一定会帮柴进反对我的。
两个条件加起来,林冲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他想下山,离开梁山泊,但是自己已被逼上了梁山泊,已杀了人放了火,哪里还有退路。
可是继续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早晚会像晁天王那样,被风瘫而死。
他怕死吗,怕。但是想想自己一生的不幸,娘子被狗官小衙内逼死,自己被狗官追杀,被朋友冲卖,这一切冷冷的回忆,又让他心灰意冷,似乎又不怕死起来。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林清。
他早晚会死,会有保护不到女儿的时候,他也害怕,自己死后,没有儿子的他,竟然连给他起坟烧纸的女婿都没有。
林家是该有个男丁了。
他也看见了,岳飞自上山,和女儿谈武论枪,即使将来不能结为伉俪,也是难得的知己。
“岳飞,风旋风爷爷找你多时,你往哪里跑!”
林冲闻到外面的声音。他知道岳飞打不过李逵,必死无疑。
他有些事情要亲自交待岳飞,所以他穿好了夜行衣,提枪出去了。
“岳飞,你跑不掉了!”
昏月下,李逵的二把斧上已沾了血,岳飞的肩膀在流血,他两只手都握着枪,颤微微的勉强支持,他没有多余的第三只手去护着伤口,只能让血肆意地流着。
岳飞害怕了,固然没有害怕到尿裤的那种地步,也快了。
岳飞虽然打过仗,但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对手,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那种呼号无救,渴求祖宗,渴求苍天,渴求一切能渴求的,救他一命。
他想着自己的年纪,才十六岁,他不想那么早就死掉,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跟我走。“
便有一只手勾子一般抓住他。
岳飞被拉到一处密林,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你是谁?“
”我是林冲。“
岳飞一阵激动:“原来是林冲前辈。多谢救命之恩。”
“岳飞,我救不了你,你需要自救。我们长话短说。你的伤势怎么样?还能练枪吗?”
岳飞试了试手中的枪:‘还可以。不知……“
’那就好。学会我的枪法,你便能自救,不用怕李逵了。”
岳飞一阵激动:“前辈要传我林家枪法?!”
岳飞不敢相信,好像在做梦。
”你且看好了。”
岳飞这时候才相信,林冲前辈是真的要把枪法传给自己。
林冲将手上枪舞得梨花带雨,把林家枪法的精髓都演练出来了。
“你都记住了吗?“
林冲问。
岳飞点头。
”那演练一遍我看。“
岳飞挥动手上沥泉枪。
林冲看了,笑道:’果然是个奇才。将来你的岳家枪法会超越我的。”
林冲临走前用随身带的尖刀割下一缕发:“将来小英雄若得知我得风瘫的消息,那就说明林某已经不在世上了。还请小英雄帮我起一座衣冠冢,林某最爱喝清酒,希望能到林某坟上浇一葫芦。”
岳飞不解:“师父,您武功矍铄,怎么会得风瘫,怎么又是死了什么的。晚辈不懂。”
林冲笑念几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又吟一遍:“子何不去……若真能去得,那便好了。”
“小英雄,林某的女儿常在两浙路一带游走,和你挺近,有劳你多照顾了。”
”林前辈的枪法传内不传外,既然传我,晚辈明白,一定不付重托。将来不能为伉俪,也愿做个知己。”
……
“报宋星王,李员外花圃那边,有庄民带银前来,说已杀了几个官兵,走投无路,诚心入伙,还望宋星王收留。”
宋江摆手:“下去吧。”
有人愿意前来投靠,对于统治者来讲,这是问渠哪得长流水,唯有源头活水来的好事。但是宋江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而是很严肃。
“军师觉得,该不该收留这些人?”
吴用道:“事关招安。我们可不能马虎啊。要好好配合官家。宋星王,你说呢?”
“如今之计,且收了他们的银子,让他们先回去,过了今晚再给他们答复吧。”
吴用笑道:“那就永远也不要给了。因为过了今晚,他们就全做了那片花圃的肥料了。”
随后宋江领几个随从,乘小船到湖对面,接待那些庄民。
“既然大伙有意入伙,那这些银子我且先替大伙运回寨中。今晚大伙先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入寨时,我们原原本本的还给大伙。”
庄民道:“现在庄上只有几个庄人替李员外入葬,还有遗嘱的事情我们没做,的确要回去。这些银子都入钱库吧,愿与宋星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宋江笑道:“那大家都回吧。再不要怕那些狗官,有我梁山泊为大伙做主。”
目送庄人回去后,宋江问吴用:”刚才柴进也跟过来了,怎么不见了?“
”他儿子来了,我们先知道,被我们冷落一顿。如今他知道了,可不会冷落。见他儿子去了。”
“要不要派人跟过去?”
“由他去。他就这么一个命根子,为了他儿子的安全,量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
“呼,终于找到最美的一朵牡丹花了。”
张氏跪在地上,裤腿上沾满花泥。
败子先生在后面掌着油灯,飞蛾不停地绕着灯,飞来飞去,在地上映出一道又一道的大影子。
张氏用铲子小心地将花移出来,找到李员外的坟。
张氏小心地将花植在坟上。
败子先生掐灭了油灯:“妹子,我们从庄前门出去,怕小衙内派人堵在那里。太招眼。这里有条河,我们趁着夜色,顺着这条河走。”
两人沿着河走,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见天空明月将隐,长河将落。
一条小船从芦苇里荡出来,船家旁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败子先生见了,暗惊。
张氏不认识,没什么反应。
船抵靠后,柴进让他们上船:”你们要去哪里?我送送你们吧。“
”要回南瓜粥绝。“
现在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但是对于柴进和败子先生来说,和光天化日没什么不同。
他们只作了简短小心的交谈。
败子先生:”这次来,感觉和以前不同。好像变了许多。“
”你很聪明。的确变了许多。你来,他们是知道的,没有通知我,也没有保护你。这是给我甩脸子呢,我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这么说……真像我猜的那样……那……为何不离开这里?”
柴进笑了笑:“我怕我走了,我儿子会死。所以我要留在这里,远远地照顾他。”
随后两人便不说话了。但是两人站在很齐,就站在一条线上。似乎除了身高不一样,什么都是一样的。
张氏奇怪,这位突然冒出的好心人,怎么和老板净说些希奇古怪的话,好像认识,但又不认识。
快抵达到南瓜粥绝的时候,柴进笑问张氏:“看你似乎是个农家女?”
张氏笑道:”让大人见笑了。我是。“
柴进笑道:“这挺好。朴识。你家老板跟了你,再苦的时候,也不愁会饿死。你家老板对你挺不错,我和你家老板一样,对你很满意。”郑重地抚摸着张氏的脑袋。
张氏只低着头,扭着衣角,似乎每个人都喜欢这个夸自己,但是自己总感觉他们夸得那名不副实了。自己真的没感觉到自己有那么好。“我……会好好照顾老板的……”
远处,晨曦。
张氏回头看见,在自己的后方,自己上船的地方,一片红晕在慢慢晕开,就像是滴在水里的红墨水。
张氏惊吓道:‘你们快看……花圃那边好像有血,流了好多血!?”
“那是晨曦。只不过今天的晨曦有些红。别多想。”
嗵嗵嗵!
一个个红班班的点子被抛到水里。
“不对,不是这样的。那里杀人了,有人在抛尸体……”
张氏皱皱鼻子:’你们看,快闻,是血腥气。“
”别多想,那是有人在放鱼苗,所以腥了些。天都亮了,还想什么鬼故事。”
船家道:”大官人,到南瓜粥绝了。“
“你们上岸吧。后会有期。”
败子先生扶着张氏上了岸,不绝地安慰张氏:“妹子,别多想。什么都没有。别怕,凡事都有我呢。”
嗯。
张氏点了点头,将老板的胳膊挽得紧紧的,脑袋依偎在上面。
张氏他们到铺子里的时候,岳飞的枪已洗过了,衣服也换了一身新的。正在拿草喂马。
“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刚回来,里外找不见你们的人影,想喂了马去找你们,你们便回来。”
张氏道:“飞哥哥,我们到花圃——”
岳飞道:“去花圃了……那……丫头,让飞哥哥抱抱,没吓着你吧……”
“飞哥哥,吓着什么?”
岳飞见张氏什么也不知道,便笑道:“没什么。那,丫头,我在屋里找到一些南瓜种,拿好了。”岳飞取出一个布包。
“可是这件事还没告诉掌柜,我们怎么能走呢。还是等掌柜回来吧。”
“掌柜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
岳飞一阵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败子先生接过话茬道:
“啊!那个!是啊,他在花圃那里帮园主看花园,有句诗说的好,叫什么什么。反正有花有酒,那么好的差事,谁还回来啊。”
“也是。趁着天刚亮,我们抓紧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