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几人用基地刚发的身份证进入了E区的大门。
E区和H区完全不同,看上去像是正在建设中的新镇,几栋露出钢筋水泥的大楼周围有不少人在忙碌着。
沿途有零散的一些看上去刚建成的低矮楼房和商铺,还有不少空旷的土地,上面搭了不少帐篷。
杨艾看顾希来回张望,微微转头说着:“E区之前是还在建设中的小区。有不少建筑材料和先建好的商铺学校。整体来说是个发展势头很强的分区。”
顾希没有发表言论,只是朝她笑了笑,算是感激她的详细解说。
坐在她身边的迟陌北,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背,摩挲几下,脸却转向一边看向车外。
顾希低头看着两个人相牵的手,看了眼他睫毛轻颤的侧脸,不知道他是害怕见她爸妈,还是想表达什么,无声抿嘴笑了。
宋清寒坐在顾希的另一边,想起了白曼清的话,知道他的父母都在C区,他也很激动。
可一路上都是顾希和迟陌北在照顾他,顾希也很希望尽快看到自己的父母,哪怕宋清寒很想看见爸爸妈妈,也不想跟顾希提及。
杨艾很熟悉各个区的道路,她去不了A区和B区,却可以因为异能者的身份去其他区看看。
待在H区管理任何发布看着很好,可H区的条件太差了,异能稍强一点的都不会接受这份工作。
她想让家人过得更好,待在更好的区域里,现在接近顾希并且跟她熟悉起来就是唯一的机会。
慢悠悠的车到了一栋三层楼前,上面挂着一块金属牌子,写着,“E区办公大楼。”
顾希激动的跳下车,猜测着季绣现在会不会在这里,看见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正仰头看着大楼,身边传来了激动又不敢相信的声音,“希希?”
顾希转过头,顾铮恒跟一个清秀的小男孩并肩站在不远处,手里抱着一堆资料,还拎着一袋东西。
“爸……”顾希以为自己并不爱顾铮恒,因为他更喜欢有个儿子,而不是女儿。
因为他从她小时的时候表现出失望,对她性别的失望,对季绣固执的失望,对他们无爱婚姻的失望。
顾希是敏感的,却并不脆弱,哪怕知道顾铮恒不爱她,还有个爱她如命的季绣在。
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再次看见顾铮恒,跟末世前没有区别的挺拔身姿,唇角总是带着无所谓的痞笑,四十多岁却散发着男性魅力。
那些曾经的埋怨,不解种种情绪都被思念冲击得无影无踪,鼻腔一酸,眼底渐渐湿润,看着他怔怔的又叫了一声,“爸。”
顾铮恒也很激动,几步上前,仔细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希希。”喊完她的名字,猛地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哽咽着说:“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爸爸一直很担心你。”
有他这句话,毫不关心她的爸爸变得和蔼可亲,变得让她牵肠挂肚起来。隐忍不住的泪水滑落下来,却一点不让人觉得苦涩。
顾希抬起手也抱住他,深吸一口气,调节着情绪,“你们平安就好。我也一直很担心你们。”
“傻丫头。”顾铮恒微微闭了闭眼,过去觉得顾家需要一个男孩,才可以在未来撑起一片天。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何尝不知道顾家是靠季绣撑起来,表面上看他不在乎。
可他心里却觉得自卑难受,他也曾经想大展宏图,奈何自己没有本事。
遇见季绣,跟她结婚,也许最初是看中了彼此家世的强强联手,可后来季绣长相的美丽,性格的坚毅大气,都让他心动不已。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绝望的呢?也许是发觉他跟季绣的差距太大,自卑造成。
也许是季绣总是表现的对他毫不在乎,一心扑在生意上,并不关心他造成。
或者是因为季绣只肯要顾希这一个女儿,让他想有个儿子的愿望落空。
林林总总太多事情夹杂起来,他和季绣,和他们唯一的女儿渐行渐远。
直到末世的到来,他昏迷后,季绣为他做的一切,为了他的命拼死挣扎,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当他醒来发觉自己有了异能,心里就在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回顾希,好好对她,对季绣,还有……
顾铮恒想到这里,睁开眼微微侧头,看了眼站在他身侧的男孩,见他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顾希,而没有什么其他表情,又微微松了口气。
“妈妈呢?”顾希在顾铮恒松手后,不好意思的拭去眼角的泪水,眨了眨眼掩盖看见他之后的那一点脆弱。
“你妈应该还在办公室里。我担心她又忘记吃午饭,回家给她拿了些吃的。”顾铮恒提起季绣,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带着自豪和心疼。
举起手里拎着的一袋东西,递到了顾希的面前给她看,“是我炒的菜,厉害吧。”
顾希低头看了眼袋子里的饭盒和水果,惊诧的抬头看着顾铮恒。
这样的顾铮恒完全不是她印象里的爸爸。印象里的他总是忙于应酬,很少回家。
哪怕回到家,也是一脸淡漠,偶尔会对她有点笑容,就像是只是因为他们之间那么点血脉相连,才可以牵扯他的情绪。
顾希印象里的家,从几岁之后,只有季绣的存在,顾铮恒偶尔会替她去学校开家长会,但很少会参与到任何活动。
许多时候,她跟季绣商量什么,顾铮恒不是在看电视,就是在看手机,从不参与。
他们就像是生活在一间豪华别墅里的同住人,他不像是她的爸爸,更像是一个租客,安静的租客。
顾希从来想象不出顾铮恒煮饭的样子,他永远都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发型、衣着、配饰,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淡淡痞笑。
看待什么都像是看蝼蚁一般的表情,包括她和季绣。
可哪怕他是这样的冷漠,渐渐疏远于她们母女的生活里。顾希永远记得她记事起,顾铮恒抱起她,骑在他的脖子上,而他笑的比她还像一个孩子。
或许对父爱的渴求,顾希内心一直希望顾铮恒能变回她小时候那样,会跟她嘻哈打闹,像是大孩子带小孩子,乐趣十足。
在末世到来的时候,顾希最多想到的是季绣的安危,可真正安静下来,内心深处何尝不在担忧顾铮恒。
她不止一次在回想小时候顾铮恒面对她的笑容,又一次次的被长大后他淡漠的脸覆盖了一切的怀念。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顾铮恒,就像是小时候会捏着她鼻子,说她是个傻丫头的,那个看着很宠溺她,把她放在心尖的爸爸。
仿佛是从小到大的愿望终于实现了,那种不真实感又让她眼眶湿润起来,低头看着袋子里的饭盒,嘴角上翘着,泪却滴落着。
“你什么时候到的?吃饭了吗?看着瘦多了。别在楼下站着,赶紧上楼去。”顾铮恒看她好不容易忍不住不哭,又落下泪来。
想起他这十几年做的荒唐事,对于女儿的疏远,仿佛是一夜之间他醒来,女儿已经长大了。
内心会有一些距离感,但更多是希望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话不由的多了起来。
“今天才到的。我吃过了。我一点都没瘦。我们上去看妈妈吧。”顾希耐心的一句句回答他,带着微微的鼻音。
她想说的,想问的太多了,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顾铮恒在顾希回答时,一直用和蔼的目光看着她,就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无比珍惜眷念,又怕再一次失去的眼神。
迟陌北站在她的身后,仔细观察着顾铮恒的表情,能感觉到他所有的情绪都是发自于内心。
跟顾希在一起的时间,她最多聊起的就是季绣,迟陌北一直以为顾铮恒对顾希并不好,甚至是漠视的。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那种女婿拜见岳丈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站在顾铮恒身边的男孩,长得特别清秀温和,身材挺高挑,看着才十二、三岁,却至少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
在顾铮恒目光灼灼看着顾希时,垂眸勾了勾唇角,很快抬头用担忧的目光看着顾希,又拍了拍顾铮恒的肩膀,“叔……叔叔,既然顾希姐姐到家了。我们先上去吧。”
顾希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看向他,这么仔细看来,总觉得他的五官轮廓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朝他温和而礼貌的笑了笑。
男孩看见她的笑容,也朝她露出笑来,清秀的五官因为这个笑,瞬间显得如沐春风,让人看着格外的舒心,亲和。
“这是你干弟弟顾妄。”顾铮恒见他们两个人相视而笑,也跟着满意的笑起来,将顾妄肩膀揽住,看着特别亲昵。
“顾妄?”顾希心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跟我们真的很有缘。”
“我们上去聊吧。赶紧给你妈报个平安。她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忙着基地的事,瘦了不少。”顾铮恒这么说着,视线才吝啬的往迟陌北三人身上一扫。
扫过车边站着的杨艾,露出几分了然的表情,朝她感激又客套的笑了笑。
看到了宋清寒和迟陌北,视线在宋清寒脸上扫了几圈,这才疑惑的看向顾希。
“上去再介绍吧。”顾希不傻,从杨艾特别热情的时候,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对于这种人,她不打算深交,但也不想得罪,转头朝她笑着说:“今天谢谢你了,杨艾。等我安顿好了,再来找你。好吗?”
“都是应该的。应该的。没关系,你们好不容易团聚了。你先好好安顿,等我有时间来找你啊。”杨艾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连连摆手,示意不必跟她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