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在大学的情况，问他学校辩论队的情况，他都说很好，带他出去见人，他也是有些唯唯诺诺的。
事务所以后的支柱可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现在这样子肯定是不行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何衍琛一场烧从低烧烧到高烧，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缠缠绵绵了几天。
方医生见他温度一直高高低低的就是不降下来，给他送去市一院，一通检查下来，除了发烧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病。
在一院的病床上躺着，看着天花板发呆。
医生开了三组针水，一组有三瓶，几乎从醒来到最后睡下都挂着吊水，护士一直来来去去，张叔留了个佣人在病房。
何衍琛醒着头痛，可是睡太多了又睡不着。
韩栋名正好捂着个口罩从门口探进头来。
“钱哥刚出院，你就又进来了，这是什么缘分？”韩栋名感冒还没好全，声音捂在口罩里，闷闷的，一生病他也有些没有精神，吃了药就想睡，他刚睡醒就让司机送他来了医院。
何衍琛有些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自己也生病，再来医院又加重了，张叔又念叨。”
韩栋名把他话当耳旁风，自顾自拉了病床边的椅子过来。
何衍琛躺着不想说话，韩栋名嫌自己嗓子难听也不想说话，低头玩儿这手机。
于是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了两道呼吸。
钱锦天天杵着拐杖来事务所，闲了几个月，一进自己办公室都感觉有些奇怪，既熟悉又陌生。
好在保洁每天打扫得认真，他这里没有积灰。
事务所的诸人都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其中内幕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虽然经常去病房看人，但是等钱锦回来之后又是一群一群的人跑来围观。
何衍凯那天在夜总会搂着姑娘温香软玉在怀正黏糊糊的时候，包厢的门一下子就被从外面踹开来。
何衍凯当时被吓了一跳，眉毛一横眉间戾气集聚，正要发火，可是一看到来人就愣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其实运气挺好的。
可是怎么刚开始就来缉毒警察？谁招来的？
那人被何衍凯赶出去之后和大堂经理说了，经理一思考，还是让他去给何衍凯找来了他要的东西。
隔了半个小时，警察就从门外冲了进来，大堂经理一慌，来不及通知何衍凯等人，就被正好逮了个正着。
先前说过那东西很难检查出来，所以何衍凯其实也不太慌，刚刚没用完的，他让那女人倒在了房间里的绿植底下。
所以就这么黑灯瞎火，肯定也查不出什么。
可是这家酒吧也不止他这儿有碰这东西，外面有些散门散户的，比他这儿容易查得到。
何衍凯蹦迪蹦去了警察局，张叔来和何衍琛说的时候，他毫不掩饰的皱起眉。
虽然两人之间有过不愉快，但是别人又不知道啊。
七拐八拐的季安然也知道了何衍琛住院的消息。
只是她知道的时候何衍琛正准备出院。
季安然觉得何衍琛好歹之前差点成了自己合作伙伴，自己怎么也该去看看表示一下什么的。
于是她给何衍琛打电话：“听说你住院了啊？下午没什么事儿，我来看看你吧？”
何衍琛出院手续都办完了，一听她这话，乐得心里花都开了，不依不饶的硬是要在医院躺着。
反正一院属于半半疗养院的性质，有许多退休干部什么的都在这儿住着呢，空房多的是，最主要是环境好。
何衍琛要再赖一天也没事儿，别说一天，他把这儿当家住都没什么，反正有钱。
季安然下午来的时候天气正好，出了个大太阳，可是就是出太阳它也刮风，季安然从停车场走到住院部门口的时候头发都糊脸上一层了，扒都扒不开。
小助理提着水果保健品什么都更是脱不开手，季安然转头过去看的时候就见她头发张牙舞爪的飘着。
土生土长的A市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备个口罩在身上，一年四季都用得上，春天挡冷气，夏天防紫外线，秋天挡沙子，冬天挡雪粒。
小助理这几年才来A市的，还没摸透这其中的奥秘，不记得也正常，季安然作为一个本地土著却是嫌口罩太丑，不愿意带。
季安然到病房门口，敲了敲门，半躺在病床上看ipad的何衍琛立马抬头，见是她，眯起眼睛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进来：“你来啦？”
何衍琛虽然穿了一身病号服可是半点病号的萎靡的样子都没有，原本还以为何衍琛这儿怎么说都是人来往络绎不绝的，可是看现在看他自己一个人低头玩儿ipad有些落寞的样子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何衍琛等她来等的整个人都萎了，一分钟看三次门口，看看季安然来了没有，有人影出现在门口他心里就一紧，想着终于来了终于来了，然后那人影走过门口的时候他有一阵泄气，想季安然怎么还不来。
谁说直男心思粗得跟钢管一样？
何况直男心思就是非常细腻的，特别是还刚刚病了，闲下来的时间也不管事儿了，就光想着这些儿女情长腻腻歪歪的东西。
他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通通落在了季安然这半点不懂风情的人身上，不知道是该气还是庆幸。
季安然向里面走了两步，小助理从她身后跟出来，何衍琛是见过她的，记得起她是那个经常跟在季安然身边的助理，于是很客气的对她笑了一下，点点头。
小助理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低下头垂下眼，手上捏着水果袋子的手紧了紧，因为重力向下坠，带挂在手上的带子被拉成了一条细线，勒在她手指上有些疼。
这个有点重，等会儿放下之后应该会出红印。她想。
然后她又想：接触了几次，何氏总裁也不像外面他们说的那样可怕嘛，感觉还挺好相处的。
季安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手上也没贴医用止血胶带，气色也挺好，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给人有点萎靡的感觉之外，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像是在病中的样子，就问他：“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好很多了吧？还要再住几天？”
何衍琛如实回答：“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挺好的，有人来接的吧？那个…张叔是吧？他会来吗？”
“会来，出院手续都办好了，今早上刚办好你就说要来看我，我就没走。”何衍琛把手里的ipad一翻，放在旁边，伸手把自己撑起来坐正。
何衍琛手上用力的时候手背上的青灰色的血管突了起来。
季安然低下头，看到了他修得整齐圆润的指甲，看到了他骨节分明呢五指，看到了他突起的血管，看到了他半长不长的手袖下遮盖着的，并不怎么纤细的手踝。
有时候明白一件事儿可能只需要很少的时间，就像是做数学题，困扰了很久的题目不管怎么做都做不出答案来，像是被逼进了死胡同，困顿急躁的时候有一抹光亮出现，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可是就是少了一个什么东西做开启的契机。
只要抓住了那像光一样，一闪而过的契机之后，就什么都能明白清晰起来。
季安然就像是抓到了那个契机一样，突然明白了何衍琛的行为和言语之间的含义——他大概是喜欢自己。
之前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行为现在突然理解，说是豁然开朗也不为过。
像是上次餐厅怒气冲冲走过来像是要找她麻烦一样的行为，她都理解了。
他那时候大概是在吃醋吧，可能误会了她和罗昊的关系。
早就过了十七八岁为情所困的年纪，可是十七八岁的她根本就没有过为情所困的经历，天天和罗昊混在一起，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各种专业课把时间塞满，那时候虽然有人向她表白过可是算都被她以不合适为借口拒绝了。
现在的她整天在为怎么从投资方手里拿下案子而愁的掉发，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活力和激情，晚上回去敷面膜之后就是睡觉，不多做别的外交活动，整个人的生活方式差不多是奔着老年人的生活方式去的。
可是就是这时候，她突然就get到了一些，可以说是她之前觉得有些没必要甚至觉得麻烦的东西。
何衍琛发现自己说完话之后季安然就在发呆，看她恍惚的样子忍不住问她：“怎么了，还好…”
最后一个“吗”字还没出口，季安然就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抬起头飞快地说：“没事儿，突然发呆了。”
小助理从季安然背后走过去把东西放在柜子上，何衍琛把袖子卷了起来，然后病房里谁都不出声，霎时静得针落地可闻。
季安然是来看望人的，但是她对着何衍琛没什么好说的，两人的关系要亲近不亲近，说起来尴尴尬尬的。
再说了刚刚她突然想通的事儿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就越发不想说话了。
之前她怎么没理解呢？
她自认为不是这么迟钝的人，可是怎么偏偏过了这么久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之前的她可能只是因为不想理解所以才理解不了的吧，就想你永远也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