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端端的，又没闹出人命，又没窝藏贼寇的，这老板怎么还不做生意了？”沈无方只觉得奇怪。
正说话的功夫，忽然见小南春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吴二郎从里面醉醺醺的被人掺着走出来，一旁的仆从一脸的焦急，不住的在吴二郎耳边小声的说着什么，吴二郎仍旧是一脸的醉态，步子迈得踉踉跄跄，但还不忘歪歪斜斜的站直了身子，转身向着小南春的大门拱手施礼，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在念些什么。
沈无方抻着脖子向那边看，顺手搭着楚折梅的肩头，“这吴二郎应该在小南春待了很久了吧？你说这小南春到底是个多销魂的所在，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能在里面待上这么些天还不出来？”
楚折梅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无方却忽然笑了一声，挑着眉看着楚折梅说：“我怎么忘了你也是这样的做派了？”他又扭过头去煞有介事的打量了一阵子小南春的门面，啧啧两声，“想那棣华千金才能进门，请动武陵春的柳都知最少又要万金，小南春虽然哪里都好，但和你流连的那些地方比起来，还真是……完全没有看头。”他说到这儿又想到了别的，一边笑着一边说，“我先前还奇怪，你这样一个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的人怎么忽然之间什么都能忍受了，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个身份，后来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什么了？”楚折梅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当然是这地方没什么能入得了你的眼，既然怎样都不算好，那么便是城西那种破破烂烂的酒肆你自然也是进得去的。”沈无方叹了一声，抱拳说道，“在下佩服——”
说话间，吴二郎已经带着仆从歪歪斜斜的走出去老远，韶安一直关注着吴二郎那边的动静，倒是没有留意沈无方和楚折梅之间的交谈。
自尹冰出事以后，归宁城里就数两个地方透着古怪，一处是小南春，另一处便是吴府。
小南春里有陈完和韩羽羽，这两个人所到之处总是要出事，但是吴府频频闹出人命却着实是古怪，吴员外经商多年，若说有什么生意上的对家，再怎么陷害算计也不会和府衙高官扯上关系，总不能说是因为吴员外吝啬得很，遭人恨，所以平白无故栽赃陷害吧？
当初公堂之上对于纪可容的去留问题师爷并没有加以裁决，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纪可容，她选哪家都是她的自由，哪怕她哪家都不选，自己回了娘家，也不算什么事情，只是奇怪就奇怪在……纪可容最后选择了文宋，却死在了吴府，难道她在选择了文宋以后又回去登了吴府的门？
尸体是吴夫人清早的时候发现的，吴员外出门报的案，如果能看一下纪可容的尸体就好了，或者是问问仵作，也好知道纪可容究竟是怎样死的。
先前汪渺还有吴府那具白骨被发现并带回府衙以后，师爷并没有回避死因的问题，为什么到了纪可容这边，师爷却绝口不提允许他们前去验证的事情？难道因为这次死的是个女子，所以大家需要回避？
“阿桥？”
韶安回过神，见楚折梅端了一碗汤放在她跟前，“看你最近总是容易出神，可是前些天受了惊吓？等吃过饭让沈无方给你把把脉，抓些安神的药，总该是把精神养好了才好做事。”
“啊……”韶安点头谢过楚折梅，说，“没事，我刚刚只是在想，纪可容死在吴府池塘，吴府就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
“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楚折梅呼出一口气，慢慢说道，“首先有一点我就想不通，纪可容既然选择了文宋，为什么又要去吴府？她去吴府总不会也是翻墙偷偷进去的吧？那纪可容我们也是见过几次的，看上去可不像是有些身手的样子。”
“那就是吴府有人撒谎。”沈无方接过话来，“说不定他们确实知道纪可容进了吴府，兴许他们也亲自接待了她，再然后又亲眼看着纪可容离开吴府回到别处，但是纪可容突然死在自家池塘，他们无法解释，所以干脆选择了隐瞒，说纪可容根本就没有去过吴府。”
“若这样说……左右都是不知道纪可容为什么会死在自家池塘，隐瞒她有没有去过吴府根本没有什么用啊。”韶安接着说道，“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纪可容是什么时候去了吴府，但是宵禁前一刻，文宅临近的一位老妇人不是说她看到纪可容跟在文宅仆从身后风风火火的也出了门？”她看了对面的小南春一眼，开口道，“纪可容曾经在小南春待过一段时间，想想之前那位与纪可容面容酷似的十四娘……还有那名假扮成阿坤最后又莫名死在房中的人……住在文宅附近的那位老妇人看到的纪可容，就真的是纪可容本人么？”
“不错。”沈无方赞同的点点头，“以我对韩羽羽的了解，她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刻意安排个替身，当初清水镇上的时候她便找了个替身假装自己葬身在了火海，如今说不定也会安排一个假的纪可容去做些什么事情，说不定那个假的阿坤也是她的手笔。”
十四娘做替身是代替韩羽羽火遁，假阿坤应该是要留在府衙探听消息，那么假的纪可容……又要做什么？
假的纪可容……
前面那些替身都是要用死来当幌子掩盖些什么，如果……
楚折梅放下杯子，对韶安和沈无方说：“一会儿吃完了饭，我们去吴府看看二郎。”
初五一行从酒肆中出来，见前面走着的人有些眼熟，其中一人似乎就是清早给了自己几两碎银请自己帮忙去府衙送信的那位方士，阿谭已经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前面那个好像是楚折梅啊。”
“走在他们身边的那名女子应该就是王妃了。”初九沉声道。
“跟上去吗？”阿谭问。
“跟上。”初五道。
他们三个一边关注着左右的动静，一边跟上前面的楚折梅三人，虽然不知道王妃为何会与楚折梅他们一起同行，但能像现在这样知道人在何处、是不是安全，对于他们三个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我们现在去看吴二郎做什么？”眼见着吴府越来越近，沈无方仍是一头雾水。
“自从上次一别，也有些日子没有同吴家二郎叙过旧了。”楚折梅一脸轻松地说。
“找他有什么旧可叙？若是真相叙旧，不如去找找文宋。那酒肆老板不是说今天都是里面的人往外出？没准儿这个时候文宋已经回去了呢？”
楚折梅没理他，径直迈步朝前走，吴府大门紧闭，倒是旁边有个乞索儿一边靠着墙根儿晒太阳一边哼着小曲儿，看起来甚是惬意，见他们走到吴府门前，一骨碌身坐直了，向着楚折梅扬了扬头，问道：“几位也是来看吴员外的？”
楚折梅有些意外：“还有人来过？”
那乞索儿点点头，抻了个懒腰，又俯下身抬手晃了晃自己身前放着的碗。
碗里零星几个通宝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韶安听见身侧的沈无方“嘁”了一声。
楚折梅蹲下身，摸了颗金瓜子放进去，韶安听见沈无方又“切”了一声。
那乞索儿见楚折梅放了颗金瓜子，伸手拿起那颗金瓜子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嘿嘿笑了两声，说：“没想到方士竟然这么有钱，不如我当你徒弟，从此为你扫地洗衣煮饭探听消息？”
“只怕是你跟着他，往后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沈无方挑了挑眉毛，专注于拆台。
韶安抿了抿唇，这里先前并没有什么乞索儿，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是平日里常见的那些，衣衫虽破，但并无污垢，头发虽然乱蓬蓬抓成一团，但看上去仍是乌黑油亮，不像是常年风餐露宿蓬如荒草的样子，看手上也干净得很，虽然刻意抹了些灰土之类的东西，但指缝里干干净净，指甲修剪得也很整齐。
“敢问小哥儿，可还看见什么人也去登门拜访了？”楚折梅问。
乞索儿思索了片刻，答：“最先来的是位郎君，头上戴了顶风帽，帽檐儿压得太低，看不清脸，敲了半天的门，是吴员外开的门，只说了两句就走了，也没进去。后来又来了一男一女，男的那张脸生得特别美，若是穿了女人的衣服去小南春，保准连南姬都被比下去了。”
“南姬是谁？”沈无方在后面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