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昏迷了,毫无征兆的。
开始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捉弄了他好半天,也不见他有反应。
我这才真正的重视了起来。
通知医生,将他扛到房间,他那一瞬间惨白到吓人的唇色,使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擦掉了他脸上的那层脂粉。
果不其然。
厚重的脂粉下,他那张消瘦的脸已经布满了憔悴,苍白得简直就不像个活人了。
我满心惊惧,完全不知道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生活,就好像是海里的浪花一般。
跌宕起伏的轨迹中,我以为它上升到了幸福的至高点,以为前面会是康庄大道,美丽坦途,可不曾想它居然会飞流直下。
飞得越高,摔的越疼,只是瞬间,这个美丽的浪花就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没有刻意地隐瞒,所以爸妈和夏靳很快就知道夏炎的症状。
本来沉寂在团聚和喜悦中的这个家,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阴霾所取代。
家庭医生赶来的时候,他这破朔迷离的晕倒病由,也就越发的破朔迷离了起来。
不是因为困倦,更不是因为摔倒的时候撞到了脑袋。
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怎么唤都唤不醒,每个人都无计可施。
屋子里的气氛,到处都布满了愁云惨淡。
我那新妈只是哭,无声的泪水仿佛断线的珍珠般,父亲在一旁安慰着她,满脸的凝重更无时无刻不传达着内心的担忧。
而大哥夏靳,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立马从公司杀了回来。
一身的压抑与冰霜,完全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扫了夏炎一眼之后,就立马沉声道:“你们之前在那个地方,他是不是惹上什么脏东西了?”
“脏东西?”闻言,夏家父母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夏炎之前,下过墓了?”
话落,在我们凝重的表情上,他们已然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母亲眼眶里的泪水越加汹涌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干什么考古,就算是玩玩儿,也不该让他去招惹这么邪性的行业……”
事已至此,我难掩酸涩地看向苍墨。
他的脸色也有些发沉,明显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诅咒,这一定是香香口里所说的那个代价。
“那个女鬼呢,去找她问问。”
爷爷的话,无疑是点睛之笔,但实际上香香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从上次苍墨非要杀张朝的那天开始,她就躲起来再也没有出现了,一开始我还以为她躲进了画里,可是那幅画根本就是空白的。
“她会不会是溜出去玩了啊?”突兀的声音,夏炎不知道怎么,又忽然醒了过来。
他似乎刚巧听了我们几句谈话,知道我们要找香香,所以补充道:“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嘛,贪玩也正常不是?话说你们找她干啥啊?”
话音未落,母亲已经抱着他痛哭流涕起来。
场面有些乱,但好在我那母亲也是识大体的人,飞快地控制好情绪之后,一脸不解的夏炎,这才在我们的逼问下,说出了他的大致情况。
原来从墓穴里出来,他就开始嗜睡。
经常无缘无故的就会睡着,平且体力也慢慢的倒退。
莫名的症状,他本以为自己是之前被那些雇佣兵打过针的原因,所以私下找过好几次医生。
然而医生并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所以,他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心里作用,而脸色差也或许是因为睡的太多。
听到这些,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家伙还真是天性纯良。
如此无厘头的险恶情况,他居然选择独自承受,更甚至每天涂脂抹粉的,只为了让自己脸色红润,不让人担心。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家伙。
“那些家伙给你打针了?”夏靳的嗓音依旧寒冷阴沉,说话间已经一把拎起了弟弟的衣领。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那,那个,我不是怕你生气么?”夏炎解释道。
“那你觉得我现在像是不生气吗?”森然的语气,越发低沉了起来,就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碾压而来一般。
夏炎缩了缩脖子,当即告饶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你再给我说一遍。”
毫不掩饰的警告与愤怒,看上去就像是要忍不住揍人了一样。
母亲慌忙地上前分开他们,一把将夏炎反护在身后道:“夏靳,夏炎都搞成这样了,你就别为难他了。”
“我在为难你么?”夏靳眯起眼睛看向夏炎。
夏炎顿时摇头如不倒翁一般。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这个时候去惹他大哥可不是明智之举。
而且他也不是真的糊涂,大哥夏靳是为了他好,他心里一直有数。
“他们给你打了什么针,什么时候,你最好给我老实说清楚。”
“其实也没什么,就我被他们抓住之后,因为总是想跑来着,所以他们给我打了肌肉松弛剂。”
夏炎小声地说着,到最后几乎都不敢去看自家大哥那张脸了。
如果当初,他不是非跟他闹别扭,自己一个人离家出走来着,怎么会生出后来的这么多事情呢?
不过他的离家出走,毕竟也是有收获的。
如果他不离家出走,他们家要哪辈子才能找到夏冰啊?
他可是家里的大功臣。
想到这里,夏炎顿时腰杆也硬了,再抬起头的时候也变得信心满满了起来。
只是满屋子的人,忽然就只剩下他大哥一个了。
能够帮他的人,一个也不剩的全出去了。
呜呜呜……
心头悲戚,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带了一丝讨饶的味道:“大,大哥……”
夏靳额头的青筋鼓了鼓,一把掐住弟弟的脖子,直接将人摁回床上道:“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治好?”
夏炎脑子一阵发懵,半晌才反应过来:“我的身体,真的出事儿了?”
“……”夏靳没有回答,只是挨着他躺在了床上的一旁。
“我该不会已经一脚踩进鬼门关了吧?”虽然是玩笑,但夏炎的表情还是变的担忧了起来。
人都是怕死的,即便他再乐观,可刚刚所有人脸上的凝重和悲伤都不是骗人的。
“你就是下了地狱,我也会把你扯出来的。”夏靳说着,一把抓住弟弟的肩膀,将人整个侧翻到自己的面前。
“你干的这些事儿,我一笔笔的都给你记得清清楚楚,在我跟你算账之前,你不会有事的。”
夏炎顿时郁闷了。
这话说的,怎么像是要把他弄出事儿一样呢?
好吧,他本来心里还有些感动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他这大哥,天生就不适合让人感动。
……
跟乔木生和董小晓他们通着电话,我心里的怀疑终于彻彻底底的坐实了。
从墓穴里出来的他们,身体的的确确已经各自出现了状况。
和夏炎的嗜睡虚弱不同。
陆小媛的身体出现了急速的衰老,董小晓的外表开始飞速地倒退,而乔木生则四肢溃烂。
莫名其妙的怪病,我们几个从墓穴里出来的人,除了我和苍墨,他们一个个都慢慢的出现了状况。
这是诅咒,是进出那个墓穴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前几次聊天的时候,香香都有意无意的暗示并提及了。
只是那时候他们的症状并未显现,而她每次的话刚说到一半,也会忽然断掉。
眼下他们的身体都已经出现了状况,所以跟香香了解清楚诅咒的事情,也就变得刻不容缓了起来。
打完电话后,苍墨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微微一怔。
正觉得不解,他便开口说:“夏夏,我们要订婚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管身边的这些事情?我们就好好过普通人的日子好不好?”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那些妖魔鬼怪就不会前来骚扰你。即使你是这种招惹妖魔的体质,咱们也可以一辈子都简单幸福的生活下去。”
他的表情很认真,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强势和偏执。
我自然不敢大意,珍之重之地开口道:“我也不想管多余的闲事儿,我也想好好的过日子,当一个吃穿不愁的快乐米虫。可是苍墨,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就算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也还是做不到弃他们于不顾的。”
“即使,未来的每一天都惊心动魄,风波诡谲吗?”
“稳定的生活谁都渴望,但如果是要牺牲一切来获得的话,那么稳定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我摇摇头:“人心都是肉做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坚持和在意。我承认我在意你,但同时我也是在意他们的。”
“夏夏……”他轻轻地蹙起眉。
“这并不是贪婪。苍墨,人都是活在复杂的社会关系里的,每个人会有家人,会有朋友。只一对一,抛弃一切,仅有伴侣彼此陪伴的生活,根本就不是正常的。”
“你是想告诉我,你没有办法和我过两个人的生活么?”
“不,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我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可以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的丰满和鲜活。人,除了唯一的爱人之外,还是需要朋友的。”
“我不喜欢这样。”
他毫不掩饰心里的抵触,“为什么要这么复杂,我只知道我有你就够了,而你也只需要我一个人。”
哎,还是当初给他人设不完整造成的毛病啊。
心里感伤,我伸手回抱着他,说:“相信我一次吧,尝试着去感受一下身边的事物,人真的离不开种种社会关系的。”
“夏夏……”
他的脸上闪过不解不和犹豫,我见此立马趁热打铁道。
“这是我的坚持,也是我的底线,希望你可以试着认同一下。毕竟咱们俩是打算在一起走下去的。”
他顿了顿,似乎是叹了口气,这才伸手给了我一个拥抱。
“那么咱们,就一起努力地走下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