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们不止一次来找过我的麻烦,甚至还趾高气昂地叫骂我是个孤儿,是个野种。
但幸好每次,他们到最后都能被我狠狠地打趴下。
所以久而久之,他们也就只能忍着父母的唠叨,再也不敢找我麻烦了。
当然了,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够了,跟谁说也是不能跟她说的。
否则她那决堤洪水般的眼泪,非得把我活生生淹死不可。
“对不起。”
自认为不该说的,自己绝对没有多说,但是我这新妈的眼睛,还是突如其来地又红了。
我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难道除了我以外的女人,真的都是水做的不成,怎么动不动的就哭啊?
好不容易找到纸巾,刚递给她,就听她声音哽咽地开口:“对不起,错过了你的成长,错过了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机会。我们是不合格的家人。”
“额,这话怎么说的,虽然我已经二十出头了,但我现在难道已经停止成长了么?难道从今以后我就不需要来自家人都陪伴了么?”
好吧,我承认自己有些虚伪。
毕竟我现在的外表已经停止生长了,而多年孤儿的生活我也早就习以为常,确实不再需要太多原本生活圈以外的人插足了。
可人这种生物实在太复杂,很多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日行一善,考虑良多。
他们,毕竟也是我的家人啊,虽然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基础。
心中叹息,我伸手安慰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你不必歉疚和感伤。而且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话落,身子便猛然一震。
她一把抱住了我,铺天盖地就声泪俱下了起来。
我越发头大,又不能强行推开她,所以只得任她把我当成一个抱枕,将眼泪鼻涕尽数擦在我的身上。
不过好在水做的女人虽然爱哭,但爱哭的女人。哭的时间往往并不会太长。
松开我之后,看着我身上湿哒哒的一片,她又是抱歉,又是内疚的,我还来不及大度说不碍事。
她就已经雷厉风行从衣柜里,给我拿出来了一套衣服。
而我也才发现,这个属于我的房间,其实早已被人精心的布置。
衣柜是满的,鞋柜是满的,首饰盒是满的,就连化妆品也应有尽有的堆满了整个化妆台。
款式各异,琳琅满目。
我仅能认出的那几个标志,正好是家喻户晓的国际大牌。
“因为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我就把各大品牌的新品都买了一些,当然了,我们自己旗下的产品也有。”
所有的女人在说起衣服一类的话题时,都会变得神采飞扬起来,她自然是毫不例外,情绪顿时恢复了过来。
变脸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将手里那套衣服递给我,她示意我换上,说:“买的匆忙,所以并没有考虑到你的喜好,不喜欢咱们再继续买。”
喜欢,能不喜欢吗?
这些玩意儿,随便一个小件儿,都能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啊。
这哪是衣服啊,分明就是金钱堆积的糖衣泡沫啊。
唔,把它穿在身上,万一不小心化了,招来虫子怎么办?
“夏冰?”
“呃?”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啊。”
咽了咽口水,我腾出双手挤了挤脸颊,还是忍不住不可置信道:“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递给我一双带跟的短靴:“去换衣服吧,女孩子总是要美美的才好呢。”
所以,这是在嫌我不修边幅,不够美丽动人了⋯⋯
好吧,看在大牌的份上,我忍了,你想怎么嫌弃我都可以。
求嫌弃!
不过幸福,真是来的好突然啊。
人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当我浑浑噩噩地换了套装备之后,别说旁人,就连我自己都差点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
就像是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穷小子穿上了晚礼服,丑小鸭一下子就变成白天鹅了。
我也终于开始明白,女人们为什么总是会拼命的购物和消费了?
因为精心的包装之后,这世上的确是没有丑女人的。
看见我的新形象,我那新妈自然又是感动,又是满意的,热忱的视线像是恨不得要将我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或许女人,在追求美丽改头换面的时候,总是更容易打开心扉,畅所欲言。
我那新妈的情绪,慢慢地也就越加随性亢奋了起来。
她开始和我唠家常。
先是说老大夏靳过于冷淡,将心思一股脑儿丢在公司里,将近三十了也从没谈过恋爱。
后来又是夏炎,成天吊儿郎当,年纪不小了,天天嚷嚷着考古,但其实事业根本毫无建树,本以为他性格讨喜,女生缘应该也是不错的。
可他却变成了女性之友,朋友的确是一大堆,但却一直都没有出现一个属于恋爱关系的。
再然后,她自然而然就八卦起了我的人生大事。
而这个八卦的男主角,毫无疑问变成了苍墨。
和我形影不离的他,一早就成了他们眼里重中之重。
我甚至怀疑,我那新爸请他去花房喝茶,其实也是一场鸿门宴。
我的天,他要是一不小心觉得烦躁了,不会突然间又黑化起来,然后拎出一把刀来,随便把人给砍了吧?
我的天,想起他的前科,我顿时就坐不住了。
拉着我那新妈,就风驰电掣地朝花房冲了过去。
全玻璃结构的花房里,芬芳馥郁,暖气十足,即使是冬天也保持着气温的恒定。
这是豪门大户日常,最简单的烧钱消遣。
和我想象的大不相同。
花房里,他们的的确确正喝着茶,只是桌上多了一盘围棋。
此刻正对弈着的,正是苍墨和我那新父亲。
而爷爷,和后来赶到的夏炎,则在一边的藤椅上轻声聊着天,时不时地看上一眼棋局。
融洽到几乎美好的画面,仿佛能将所有的烦躁和不安全部消弭似的。
听见脚步声,他们顿时将眼神朝我们看了过来。
不是没有享受过焦点的瞩目,毕竟我也曾是拿奖学金,多次作为学生代表多次在全校师生面前发言的人。
但现在,身处他们这几对视线里,我反倒生出了些尴尬的情绪来。
直到夏炎,出口打破僵局。
“呀,改头换面,果然像个女人了,是本少爷的亲妹妹啊。”
“怎么,难道你先前还有怀疑不成?”闻言,我笑着朝他走了过去,拎起他面前碟子里的一块点心,啊呜一口地塞进了嘴里。
我擦,真好吃。
比起蛋糕店里的强太多了。
还想再伸手,他已经把碟子端了起来,举在我的面前,用那种溜小狗的语气道:“来,叫哥哥,叫我哥哥,我就把他们全部都给你。”
“呵呵。”
我顿时满脸黑线。
“叫嘛,叫一声就行的,我也不贪心。”他恬不知耻的继续着。
夏炎,你大爷的。
来不及发作,幸好我那新妈终于忍不下去了,皱着眉呵斥他说:“夏炎,你都多大的人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事业,事业惨淡,感情,感情更是一路红灯。我亲爱的妈妈,你这些话我都能背下来了。咱们下次换个词儿吧?”
“你……”
“好了,别生气了妈妈,好歹给我留点面子不是,这么多人呢?”
见母亲被自己噎住,夏炎见好就收,将点心塞在我手里,立马狗腿地去扶着她的胳膊,将人引到了旁边的藤椅上。
她这才不去追究这个儿子,将视线移到了棋局上,问:“战局如何?”
闻言,夏炎顿时叹了口气,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你家那口子,逆天也就算了,还完全没有人性,一回水都不懂得放,再这么下去,可怎么了得啊?”
“所以,你们几个都输给他了?”我顿时挑眉。
“我不会下围棋。”爷爷当即撇清道。
我哈哈一笑,顿时送了一盘点心到苍墨面前,给他打气道:“哥们儿,干得漂亮,继续保持啊,让他们以后见到你说话都小声点。”
“好。”他笑着点了点头。
“我擦,你俩这样真的好么?我告诉你夏冰,你哥我受刺激了,我要反对,反对你们在一起。”
明显的玩笑,可我还是在苍墨的严重捕捉到了一丝戾气,很微弱,几乎是一闪而过的。
我顿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没事儿吧?”
他摇摇头,继续下棋。
另一边,夏炎的话音才落,漂亮的耳朵就落入了母亲的指尖。
她凤眸微眯,音色微微提高:“你小子,欠收拾了是不是,说,身上皮哪里痒了?”
夏炎连忙告饶:“妈,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啊。”
“那女授受不亲是吧,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错了妈妈,我再也不敢了……”
其乐融融的画面,或许是因为花香的铺垫,或许是因为面前清茶美点的衬托,我的心也变得暖暖的。
“哎,太受伤了,我必须得赢一局才是。”一局作罢,我那父亲扼腕长叹着,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苍墨你去歇着,你们谁来让我赢一局?”
夏炎顿时自告奋勇,这才逃离了母亲的魔爪。
那边父子俩继续博弈,这边我们三代同堂,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只是话题的重心,却是完全围绕着苍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