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最重要的无非是跨年,用过晚餐,大家和福伯以及这次一起前来的佣人一起,围坐在一块,看着电视热热闹闹的唠家常,听着他们平凡人家里的故事。
九点左右,许承杰的父母在海外连线许家别墅。
福伯接了一个电话,对着许承杰的耳畔小声的说着:“少爷,夫人的海外视频。”
“好的”许承杰默然的应着。回过头对大家说着:“我去去就回。”话毕便径直上了楼,到了卧室,打开了电脑。
“儿子,祝你新年快乐!”电脑那端传来了一个干练的女性声音。
“新年快乐,妈妈。”许承杰笑着,看着那个自己熟悉的想要靠近却又怎么都追不上的妈妈的脚步,有些黯然。
“儿子,假期玩的开心吗?”
“嗯,挺好的。”许承杰的腔调没有了以往的吊儿郎当。
“听福伯和李婶讲,你似乎有喜欢的人了?这次跟着你一起到的别墅,她在吗,让妈妈看看?”
“没有啦妈妈,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许承杰的话里有点害羞。
“还有看不上我儿子的?”干练的女性声音有些质疑。
“没有啦,妈妈”
“好吧,那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带她到家里来让我看看。我马上有会去开,你们玩得开心。”
“好的”一句“你注意身体”的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视频便被摁断了。
许承杰关掉电脑,有些失落的站在窗边。看着远方的他的眼里有莫名的忧伤。
福伯在门外轻轻的敲了敲门。
“我没事,福伯”许承杰轻轻的说着,话里有深深的逞强,福伯照顾他的感受,便又安静的退下了。每次视频结束,福伯都会来敲房门,这个习惯保持了十来年。起初孩童的许承杰接完视频后还会因为过度思念远在异国的父母而倒在福伯的怀里好好的哭一场,可现在他更习惯将这一切藏在心里,他长大了,他不能什么都吵吵嚷嚷的说,吵吵嚷嚷的哭,很多时候,他都得学会自己消化,自己承担。
“许承杰呢?”
“对啊,他去哪里了?”
“许承杰”大家齐声的朝二楼喊着许承杰的名字,顿时大厅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从大厅传来了伙伴们的呼唤,许承杰收回了自己惆怅的目光,整了整衣角,重新挂上了笑脸,正欲开门之时,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聚颖?”
“哥哥”聚颖看着许承杰,然后伸手从兜里摸出了一颗糖递给了他。
“怎么了?”许承杰有些木然。
“小时候,聚颖不开心了,妈…姐姐都会给我糖吃,聚颖给你。”发现口误的聚颖,立马低下头,认真的替许承杰剥着糖,然后轻轻的喂进了他的嘴里。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孩子,越是心智简单的人就越是能看穿一个人的伪装。
“谢谢聚颖”许承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将他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走”然后带着聚颖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视线之中。
“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就是,怎么突然就消失不在了。”许承杰微笑着,没有过多的回应,不一会,便和大家打打闹闹了起来,让气氛重新回到了刚才的热闹里。
十点左右,大家都陆陆续续的接到了家里人的来电,除了路以君。
“爸”宋加雯对着手机,接着国际漫游的视屏甜甜的打着招呼,然后和宋加晏一起,汇报着最近的生活。
视屏的结束之余,宋加雯轻轻的唤着路以君,虽然有丝不耐烦,但路以君还是走到了跟前。
“以君啊,你们好,叔叔祝你们大家,在新年里一切顺利,学业有成。”宋父的腔调里有一股老江湖的味道。
“谢谢叔叔”
“谢谢爸爸”
宋家兄妹和路以君唐姗姗齐声的回应着来自这位长辈的祝福。唐姗姗虽没多少话,可毕竟自己也出现在了视屏的一角,怎么说也要将这微笑做到位吧。虽然从头到尾,自己都不被待见,但是谁让宋父讲的是你们年轻人呢,她也只好厚脸皮的将自己硬生生的挪入这个行列里。
“以君,你跟加雯马上也要毕业了,到时候出学校也都老大不小了,你看,年后我们回来了,就来跟家父见上一面,敲定一下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可好?这么久了,我们也没有正式上门来拜访过。”
婚事的事情原来是真的,万沫的心里有些堵得慌,就像是被人塞了一些棉花,虽无分量,但却一直在膨胀,让人十分难受。
“爸…”
不亏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路以君笑着打断了宋加雯的话:“好的,叔叔,到时候等父亲回来了,我会亲自跟他提这件事,然后我们找时间过来拜访。这么久了,以君也觉得挺失礼的。”
听见路以君如此回复,宋父心里着实高兴,自以为这门亲事理所应当了:“别这样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谁拜访谁都无所谓的。等我回来了就立马安排秘书跟你碰时间。”
“好的,叔叔”。
听着路以君跟自己父亲的对话,宋加雯的心里有莫名的开心和害羞。
面对显赫家世,在他们面前有自卑感的何止是万沫一个人,唐姗姗的家境虽不能与宋家相比,可自小也是被父母亲宠在手中的掌上明珠,父亲是本市法院的最高判官,母亲是一位高中教师,家庭可谓是小康偏上,可是偏偏她爱上的是宋加晏,宋家的大公子。
第一次到宋家做客的时候,宋母便当着所有人面轻笑说,家里佣人一个月发出去的工资都比其父母辛苦一年的工资都还要多时,对唐姗姗而言何足不是一种有力的嘲讽。她明白,自己在宋母眼里是一个多么高攀她们家的女人。可是对于这几年越来越风生水起的陆家,宋家又何尝不是一种高攀呢?
这几年陆家的商业王国版图,从石油到商业写字楼到休闲娱乐场所再到海外贸易,谁不想来靠着大树乘凉呢?所有人都对陆家接下来进军的演艺圈版块十分感兴趣,殊不知,在陆家,利益高于一切。
你若真舍得且有实力,自然能合作,你若舍不得,就算是有这层关系又怎样?为了从这块版图上分一杯羹,宋家竟不惜用自己的女儿来做筹码,路以君看在眼里,嘲讽在心里。太多人看好这个计划,可是最终谁能和陆家联手,这一切都得看谁是最舍得的那个人。
原来……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万沫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呼吸顿时觉得有点急促,欲想在大家的眼皮下悄悄的离去,却还是被眼疾手快的许承杰抓了一个现行。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便抓着万沫的手腕朝地下室走去。“放开我…”万沫貌合神离的想要挣开许承杰的手,可满脑子不听使唤的想着刚才路以君的话,不留神,就已经被许承杰带去酒窖。
“这是…酒窖?”
“嗯,这是父亲的酒窖,这里面存放的每一瓶酒至少都有五十年的历史。”
万沫看着柜子里,墙壁上,木桶里的藏酒,眼花缭乱,原来许家别墅还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小时候,我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地方,那时候父亲总爱悄悄的到酒窖里呆着,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他会认真的擦拭里面的每一瓶酒,更能一口辨识出每一瓶酒的味道产出和年份,小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我以为这就只是父亲的特殊嗜好。”许承杰的声音没有了在大家面前的嘻哈腔调,有的只是一个男人独自面对回忆的成熟语气。万沫看着许承杰,她知道,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后来,我偷偷的从福伯那里取了一把钥匙,开了酒窖的大门,进去找到了一瓶好看的酒,打开喝了一小杯,便在酒窖昏睡到了第二天一早,醒来之后,就挨了父亲一顿臭骂,可是挨骂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偷偷进酒窖喝酒,而是因为我不光喝酒了,还踢翻了一瓶父亲的珍藏。”
万沫有些吃惊,吃惊的原因是许承杰竟然会愿意告诉自己这些,故事一定没有完,万沫从一到酒窖,便有这样强烈的感觉,这个酒窖一定是一段故事,这样做旧的装修旧得很别致,绝对不是一般收藏人士喜欢的风格。万沫并没有说话干扰他,而是一路跟随他来到了一处专门为调酒设立的吧台坐下。
“诺”许承杰开了一瓶他自己相中的酒,倒了两杯,分了一杯给万沫,一杯留在了自己的手中。他仿佛知道自己此刻想喝酒一般。万沫接过,轻轻的道了一声“谢谢。”
“后来父亲生了一场大病,那场大病连忙于工作的母亲都撂下了工作暂时回到了家里。后来我问母亲,为什么父亲喜欢一个人待在酒窖里时,母亲才知道家里原来一直被她视作是储物间的地下层里,竟暗藏了一个酒窖。”
许承杰泯了一小口酒,眼里有深深的遗憾,接着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后来,我跟母亲到了酒窖,母亲看着眼前的装饰很吃惊的坐在那根木桩上哭了”许承杰轻轻的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桩。
“然后母亲哭着说原来他一直都没有放下,一直都在耿耿于怀。我不明白当时母亲在说什么,后来母亲告诉我,年轻的时候,父亲是一个来自海边的特异少年,没有殷实的家境,有的只是上天的恩赐,那一个国家公认的黄金味觉线,黄金舌头。“
许承杰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年轻的时候,父亲对红酒很是痴迷,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世界级的品酒大师,可是爱情,责任这些远远大于了你对于梦想的追逐,没人会放心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和家族事业托付给一个整日品酒的人,外公当时赏识父亲,可坚决抵制父亲的行业,便亲自出马,非要让父亲在梦想和母亲之间做出选择,那时候母亲怀了我,而父亲选择了母亲。”
以为这里就是结束了,万沫轻轻的泯了一口酒,然后听见许承杰接着说道:“后来,外公怕有一天自己不在了,父亲便会毁了当初的誓言,抛妻弃子,将自己一生的事业付诸东流。于是,在离世前,命人制了一剂药,亲手毁了父亲的味觉。”
万沫不可思议的看着许承杰,他紧握酒杯的手凸起了青筋。“所以没有梦想,没有资格去谈自己的梦想。后来我才知道,毁掉父亲的那杯水,是我端上去的。可我当时并不知道…”许承杰掩面,有很深的难过在自己的手中散开。
“你…别这样。”万沫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许承杰,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中。“就算不是你,也一定会有别人,你父亲应该更想看见你快乐,既然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你又何必将这件事藏在自己心里,苦苦折磨自己这么久呢?你不应该去难过,因为你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结局,你应该做的是强大自己,然后…然后让你的父亲以你为傲。”万沫无厘头的说着,他只是不想许承杰再那样难过了。
许承杰苦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却在卖力安慰自己的万沫不由的笑了,可故事还是得讲完:“没有了黄金味蕾的父亲,性格大变,认定母亲就一定是这场阴谋的帮凶,于是,两人从那以后就相互做着自己的事业,很少碰面,不过幸好那场大病,母亲看见酒窖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黄金味觉是一直以来父亲心里的骄傲,也同样是这一生挥之不去的伤痛,而外公去世的时候,她只顾着自己失去亲人和被冤枉的伤痛而忽略了父亲的真实感受,两人重见时,便重归于好了。可是有了裂痕,怎么能回到以前呢?他们,相敬如宾吧。”许承杰的话里有深深的惋惜。
万沫抿嘴,看着许承杰,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开口,只好任凭他接着说道:“所以感情经不起误会。”
许承杰的话也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对啊,有了误会就如同好看的东西有了裂痕,要怎样才能回到过去呢?
万沫一口干了杯中的酒,轻轻的笑了起来。和路以君的往事就这样一幕一幕的在眼前划过,本就是自己的奢望啊,见也见了,还能怎样呢,他有宋加雯,何谈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万沫在心里不停的挖苦着自己。
两人在酒窖里畅所欲言,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最终还是不胜酒量的万沫先倒在了吧台上,看着万沫的红彤彤的脸,许承杰微醺醉意的趴在她的旁边,他伸手,轻轻的抚着她的眉毛,鼻子,嘴巴。
这就是他想要的,他从未这么认真过。
许承杰看着她,眼里满满的心疼和幸福,钟声在十二点整敲响时,他的吻正确无误的落在了万沫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