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君泽面对黎瑾的怒气,连眉头都未动一下,淡淡道,“这是分开的两件事,我分开给你解释。首先,太子妃说的没错,猎杀死囚的确是狩猎仪式的惯例,我忘了告诉你,是我的失误。”
黎瑾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第二,叫你今天不要缺席,是为了让你离开营地。”巫君泽语气平淡,他自有他的考虑,但是并没有为黎瑾解释的义务,若非黎瑾今日发了这样大的脾气,他甚至连这些话都懒得说。
“让我离开营地?为什么?”黎瑾面色稍霁,怒火平息了些许。
巫君泽皱眉犹豫道,“我前几天发现了些许异状,有些线索表示这个营地里藏了些不在此次狩猎大会邀请之列的人。”
“哎?这营地混了外人?”黎瑾讶异的望向巫君泽,然而他却只是微微摇头,“我只是根据一些线索做出了这样的推测,并没有任何证据。”
“也不知道是谁的人?”黎瑾追问道。
巫君泽只有再叹气,“我已经去查了几位有嫌疑者的动向,没有任何所获,所以我怀疑这人针对的应该不是我父王,而是营地其他人。”
黎瑾心中一动,试探的问,“你怀疑这人要对我不利?”
巫君泽沉重的点点头,“目标是你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刚巧这次还是由我来负责护卫。”哪怕黎瑾出了意外,受到牵连的人也只有巫君泽一人而已。
难怪巫君泽昨夜那么晚了,还专门来提醒她不得缺席,她还以为重点在高台那边,原来巫君泽主要是希望她能离开营地。
今日因为狩猎死囚太过残忍,大部分女眷都未曾出席狩猎大会,而是留在营地,导致营地人数庞大。加之巫君泽必须前往狩猎场负责苍帝安全,如果营地真的混入了怀有异心的人,的确是下手的好机会。
“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吧?”黎瑾紧张的问。
巫君泽揉了揉眉心,“没有,所以我才更担心,今天这样好的机会都没有动手,很大可能性就是目标不在营地这个原因了。”
黎瑾心中一沉,“会是谁呢?瑞王?还是……”
“不,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巫君泽打断道,“朝中局势复杂,除了夺嫡的争斗之外,还有权臣的利益冲突。你的死会引发很多连锁后果,但是无论哪种结果都会起到拖我下水,进而削弱太子势力的目的。”
黎瑾默然不语,重生前她对前堂朝政不感兴趣,了解不多,这时候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而且除了朝政方面,你还有别的敌人。”巫君泽薄唇抿的很紧。
“别的敌人?”黎瑾狐疑的歪着头,有些不解。
“非人的存在。”巫君泽点到即止,可黎瑾想了半天,除了魔界的那个花妖,她想不到任何非人的敌人。
“你不要太小瞧因果关联,一件小事都可能引发一个可怕灾难。你要记住,所有修炼者,都有自己的禁忌和执着。比如国师大人,他痛恨魔修,会毁灭眼前的一切‘恶’。”巫君泽似乎话里有话,却不多做解释。
黎瑾本想追问,一想到她现在身边的子夜、冬雪都是非人的存在,而且巫君泽早就反对过,是她执意如此,顿时咽下了到口话。
“今次,国师大人与我一并负责护卫,我负责人方面的。”国师自然负责的就是非人的那方面。
黎瑾下意识的握住的腰间的子午碰铃。
“不要太小看国师大人,整个营地都在他布置的阵法之下,任何法术波动都会引动阵法。”巫君泽警告意味十足。
黎瑾垂着头,咬着下唇,点点头,“嗯。”
“你今天受累了,早些歇息吧,别随便在营地走动。”
黎瑾都一一应了,目送巫君泽掀开帐篷门,离去了。
夏蝉不安的望着巫君泽离去的方向,“王妃,你怎么没有向王爷提及昨天遇到的那人啊?”
黎瑾怔忪片刻,一拍额头,“忘了。”
夏蝉无奈道,“那只有明天再说了。”
一夜平静,狩猎大会如常举行,到大会第二日人气便旺盛起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各家小姐们、英勇威武的各家公子成群结队的前往狩猎场。
黎瑾今天穿了一件鹅黄的劲装,腰间以大红的绸缎勒住,显得细腰不足盈盈一握,胸前垂着纯金血珀如意项圈,头发全部挽做武士髻,缀以血红珊瑚金冠,令她柔和的五官平添了些许英气。
她带着夏蝉登上高台,今日她们来的晚,高台已经人满为患,黎瑾本来也对狩猎大会没什么兴趣,索性走向高台后排。
因着人多,黎瑾行走间,难免与其他人磕碰。忽然一名年纪不足四五岁的男孩儿直接撞到她身上,黎瑾虽然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依旧被撞了个踉跄。她后背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顿时传来女子刺耳夸张的尖叫声。
黎瑾连忙回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道歉的话刚说出口,那被撞的女子便高声尖叫起来,“怎么可能没事!我的裙子都弄脏了!”
黎瑾歉然的看到女子胸前的污渍,原来女子正在饮茶,被黎瑾磕碰,半杯茶水都泼到了衣衫上。她想了想道,“要不我赔你一条裙子吧。”
那女子这才把视线从自己的衣衫落到黎瑾面上,顿时身体一僵,面上的神情越发恼怒,阴阳怪气的说,“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久负盛名的穆王妃啊。”她将久负盛名几个字咬的额外重,黎瑾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头,不懂面前这位年轻女子的敌意何来。
女子本就与几位衣着不素的公子哥打扮的男子谈话,此时话音刚落,顿时引来几位男子的嗤笑。
黎瑾不着痕迹的从几人面上扫过,认出了其中几人的身份,都是一些中立朝臣之家的,理应与穆王爷没什么特别嫌隙。这敌意既然不是来自穆王爷的那就是来自她的?是她大洛公主的身份,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不知姑娘是?”黎瑾平和的询问着。
“穆王妃是贵人,我等的名讳入不了您的耳,不听也罢。”女子十分傲慢的说,丝毫不掩饰蔑视之意。言罢,周遭的公子哥们再度哄笑。
黎瑾抬手止住正要发怒的夏蝉,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们,那模样冷静却让人发寒,就这么一直看到他们笑不出来了,才淡淡开口道,“不知姑娘几品诰命,几位公子又分别几品官职呢?”
几人顿时脸色一僵,黎瑾大婚入宗庙时便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除了宫里头的几位主子,这样的品阶几乎压了在场大部分命妇一头。
女子嘴角抽了抽,眼底的愤恨之色愈浓,咬着嘴唇不说话。
黎瑾高声道,“你是哪家的女儿?”
这一声顿时吸引了周遭人的注意,这才发现了这边的异样,登时有名年纪颇大的女子上前,恭敬的行礼,“拜见穆王妃,这是小女依蓝。”
黎瑾淡淡一扫,回了一礼,“原来是国子监夫人。”国子监夫人从一品诰命夫人,原本黎瑾不用对她行礼的,但是黎瑾看在对方年纪大,自己是小辈儿,出于礼貌还是行了礼。先礼后兵,才是她的行事原则,她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名声呢。
国子监夫人尴尬的望着黎瑾,“不知小女是如何得罪了王妃。”
还不待黎瑾答话,依蓝眼中浮出泪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王妃她无故打翻了我的茶水,还忽然厉声质问我……”
国子监夫人眼中闪烁,自家女儿自然是知道底细的,事情必定不是这样简单,可女儿已经这样说了,她也无奈,总不能当场揭穿吧。
黎瑾眸子扫过依蓝身后的几位公子,他们都有些局促的移开了视线,黎瑾扬声问道,“几位公子你们也这样看?”
面对这样的质问,有人抿嘴不言语,有人心虚的低了头,仅有两人面露犹豫之色。其中一人望向依蓝,看到依蓝一脸乞求的模样,顿时咬了咬牙,点头道,“的确如依蓝姑娘所言。”
瑞王妃看到此情景,突然开口道,“穆王妃可不要恃势凌人,丢了穆王爷的脸。”
黎瑾勾了勾嘴角,正要说话,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不是哎,是我不小心撞了这个姐姐,姐姐才不小心碰到那个姐姐的。这个姐姐道歉了,那个姐姐还凶她。”
众人顺着视线看到一名四五岁的男童,五官长得极为讨喜,精致的像个年画里的金童似的,他声音软糯糯的,又是这个姐姐又是那个姐姐的,听得人忍不住微微一笑。不过听男童的言语,却似乎与依蓝所言并不相符啊。
黎瑾俯下身,和善的问,“小公子,你是谁家的啊?”
“我是我父亲家的。”男童傲然说着,这时候一名女子匆忙走进人群里,抱起男童,歉然的行礼,“对不起王妃,犬子不懂事,失礼了。”
“无妨,小孩子天真无邪。”黎瑾淡淡的笑了,认出这人正是太常寺长子的夫人。
抱着孩子的女子脸上一僵,有些不安的望向国子监夫人与依蓝,不敢回应。
倒是黎瑾淡淡的笑着,“这儿没事了,抱孩子去吧,别吓着小公子了。”
太常寺大公子夫人连忙行礼告退了。
黎瑾再缓缓转向国子监夫人,视线扫过正怨毒盯着男童的依蓝,和一脸难堪的几位公子哥,任谁刚说话谎话就被揭穿,也会如此尴尬。
依蓝气的咬牙切齿,“穆王妃既然磕碰了我在先,还厉声质问我,又是何意?”
“不知我可有权知晓姑娘的名讳?”黎瑾仍然面带微笑。
依蓝扭捏着,最终在国子监夫人的目光下,不甘的行了一礼,“臣女,国子监长女,莫依蓝。”
黎瑾眼都未抬,“我污了你的衣裙,是我不对,夏蝉,去取件没用过的衣裙赔给姑娘。”
依蓝牙都快要咬碎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说不出一个不字。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便是她的母亲也要矮着这名年轻王妃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