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子漓一个好字之后,黎瑾以为这事暂告一段落,子漓接着道,“等我忙完这些事,我们就出发,你稍微等等。”
黎瑾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这人……有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啊?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年糕已经拽了拽她衣裙的下摆,红宝石般的眸子紧张的瞧着她,“黎姑娘,您歇息的房间这边走。”黎瑾还能说什么,临走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埋头忙碌的子漓,奈何隔着一张银面,她分辨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
望云楼说给她留了一个房间,那真是整个屋子都归她用,连她上回来的时候看了一半的书都原样摆在桌子上,书页都没有动过。
黎瑾指尖扫过书页,心中说不出的烦闷,忍不住回头,问年糕,“你们老板,他……”
年糕摆摆爪子,“顺其自然吧。”
“这不是能不能顺其自然的事情,我有我要去追逐的事情,子漓也有挚爱之人,我们都不能那么自私。”黎瑾忽然发现一切关键点,不是他们不愿,是不能,她不能再去喜欢别人,她只能跟穆王爷,可怜的是,穆王爷现在还未必对她有心。黎瑾仿佛说服自己一般,“我们有必须要负责的事情,有绝对不能辜负的人……”
所以她跟子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个认知,已经不是第一次意识到了,但是每次都会令黎瑾心如刀绞。
她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随着时间会逐渐淡忘,可是无论多久不见,他们依旧没有丝毫隔阂。
“小瑾儿。”年糕跳上桌子,即使如此它的身形相比黎瑾依旧极其渺小,它费力的仰头,吸引她的注意力,“修炼者的世界,跟你想的并不一样,有些事情,也不是你理解的那般,顺其自然,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我……”黎瑾发现辩解都是那么无力。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忌那么多,你不欠任何人,你不要有压力。”年糕安慰道,“你啊,追随本心就好。”
黎瑾一愣,这本就是她今生今世的原则,重生时就曾立下的誓言,怎么的她又忘了。
重生前她企图让所有人好,但是却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实际上的确如年糕所言,她不欠任何人的,她只是从来没有享受到这种被关心被在乎的感觉,让她产生了负罪感——无法回应子漓感情的负罪感。
其实这跟她并没有很大关系,如何做如何决定都是子漓本人的事情,子漓都没有什么表态呢,她倒纠结的不行。
想到这里,黎瑾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她把手掌伸到年糕面前,年糕十分默契的直接蹦到她手心。黎瑾用脸颊蹭着年糕的毛茸茸的皮毛,它的毛光泽手感都一流,“年糕,谢谢你啊。”
“不客气,旁观者清嘛。”年糕一本正经的回答着,却用小爪子抵着黎瑾的脸,防止一不小心被挤扁了。
黎瑾好笑的放下年糕,“真是,我还会不小心弄伤你么?”
年糕尾巴甩了甩,装作不懂的问,“什么?”
黎瑾想通了,心情也变好了,哪里会跟年糕计较什么。捡起桌子上的书,合拢放回书架上,又重新挑了一本。这房间给了黎瑾之后,其他摆设都几乎没动过,但是黎瑾得了闲会翻翻书架,找些异物异术的书来看。
年糕通常也不会说什么,这时伸脑袋一看,顿时毫不客气的打击道,“法号真言?那玩意你看不懂的。”
黎瑾怀疑道,“我都还没开始看。”
年糕一屁股坐倒,“真言是依靠手印调动真气,再以特别的音节发出,以灌注了真气的声音伤人。你连真气都没有,怎么可能看得懂。”
“这样一说,好像是哎。”
“修炼之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普通人从学会炼精化气,直到炼气化神、炼神化虚都不知道需要花费多久的时间。”年糕不无鄙夷道,“你不如看看异妖志呢,多认点妖怪。”
话虽如此,被这样鄙视了,黎瑾还是十分不爽,“没修炼底子也不代表我看不懂书吧。”
年糕换了个坐姿,“本质都理解不了,你拿什么看得懂啊。”
“我背书不行啊?”黎瑾原本就是找本书打发时间而已,被年糕如此吐槽之后,反而激发了她的不服输的心理,还真就翻开了书。
法号真言不愧是真言,一本书都在讲真气运转以及手印变幻,对黎瑾的确是天书一般,可是瞧见年糕嘲讽的笑容,黎瑾硬着头皮居然真背了下来。
这也得亏她天生聪颖,记忆力惊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明明完全看不懂书中内容,还偏偏全记住了,连真言手印都丝毫不落的摆了出来,的确让年糕刮目相看。
但是也就是黎瑾自己知道,这一早晨书看的的确浪费时间,纯粹跟年糕赌气玩来着的。
午膳就在望云楼解决了,考虑到又有可能要出门,黎瑾毫不犹豫的把秋露打发回去了,换了夏蝉跟在身边,只是没想到,一向对黎瑾不感兴趣的冬雪居然也跟着来了,黎瑾虽然意外,也没有拒绝。
冬雪在望云楼里十分局促,身体绷得紧紧的,一动不敢动,在王府里都不见她如此焦虑紧张的。
子漓忙完都都到下午了,黎瑾换了别的书在看,屋子里焚烧着香料,缭绕的烟雾扶摇而上,空气中弥漫着清爽香甜的味道。黎瑾一手执书,一手托腮,看的专注,连子漓进屋都没发现,还是年糕轻轻推了她一下,黎瑾才反应过来。
子漓十分自然的从她手中接过书,看了封皮,“异妖志?多认点妖怪也好。”
跟年糕说的话一模一样,黎瑾哀怨的瞥了一眼偷笑的年糕,年糕连忙捂住嘴。
“久等了,走吧?”子漓询问着,黎瑾点头。
她本来也没什么收拾的,而且目的明确的去找穆王爷,然后睡了他……黎瑾忽然头痛的不想去考虑如何把这个名词改成动词。
“我现在有要紧事,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不会耽误你很久时间的,然后带你去找穆王爷,可好?”边走子漓边询问道。
黎瑾本想拒绝,子漓跟着道,“那个人,我很希望你见一见,他的末路。”最后几个字透着一股子森冷的味道,末路的意味不言而喻。
黎瑾到口的话语立即咽了下去,敢情子漓带她不是去见什么亲朋好友,是去看杀人的啊?这倒出乎了她的意料,而且不负众望的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忍不住打趣道,“是什么人?”
“当然是仇人!”子漓冷声道,这样的语气显然不是针对黎瑾,而是因为提到了那个人,便会忍不住的勾起仇恨。
“哦,你要怎么对付他?”黎瑾好奇的问,子漓大部分时候都平静无波,跟缺少感情似的,总共几次情绪波动,黎瑾都看在眼里的。
“很感兴趣?”
“也不是,想先心里有个底,省的到时候被吓到。”
“你会被吓到?”子漓反问。
黎瑾笑,“应该不会吧。”她的确不会,重生一次,在浣衣院那种吃人的地方待了十年,她没少见死亡,但是也不意味着她对死亡感到愉悦。这次实在是她太好奇了,她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让子漓如此执着憎恨。
子漓也没有多做解释,两人就这么上路,这回直接连车夫都不要了,子漓充当了御手的位置,亲自驾车,这倒令黎瑾受宠若惊。
旅途还是一样的新奇又无聊,冬雪一反常态的拘谨,一扫平日里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黎瑾观察了一阵子,最终确信她在防备着子漓,可是既然如此,冬雪又为何会主动跑来走这一遭呢?
夏蝉跟以前一样,守在黎瑾身边,虽然从不表现出来什么特别的动作,却从未放松过警惕。
黎瑾已经是第二次莫名其妙的跟着子漓跑出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子漓的话更少了,气氛一直很冷,黎瑾倒也能理解,寻仇去嘛,哪有欢天喜地的去,心情多少都会受到仇恨的影响。
因为很能代入感受,黎瑾从不打扰子漓,而且经常会主动找子漓说些纾解的话,帮他分散注意力。黎瑾的体贴反倒让子漓逐渐有些不好意思,终于分了半片心思给她,“抱歉,路上很无聊吧?”
“也不会。”这倒是实话,“这次出门见识了很多没见过的动物呢!”
此话一出,不仅子漓顿了下,连冬雪都投来的奇异的眼神。
“嗯?我说的哪里不对么?”黎瑾小心翼翼的问。
“这里是妖界。”子漓无奈道,“之前没告诉过你么?”
黎瑾思索片刻,毅然摇头,“没有。”
子漓侧头去瞧年糕,正忙着往嘴里塞食物的年糕吓得缩脖子,“我也忘了。”
“这倒都不是要紧事。”黎瑾打着哈哈,打算翻过这个话题,“那人是躲在妖界?”
“对,他以为逃到妖界,我就没有办法了。呵!”子漓冷笑一声,“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他挖出来,杀掉。”
“哦。”黎瑾挑眉,感受子漓周身散发的冰冷杀意,饶有兴趣的瞧着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