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弋瑶跟子漓先后离去,现在连二哥黎逸都被迫回国,黎瑾忽然感觉生活都失了重心。
连狩猎大会这样的盛事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好在秋露十分顶用,即使黎瑾这个王妃做了甩手掌柜,出行事宜依旧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到了外出狩猎的当天,除了留守皇都的部分苍帝亲信,几乎所有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都需要随行。
黎瑾再不情愿,也一早的换了方便活动的劲装,带着夏蝉、秋露两人,登上穆王府的马车里。
因为狩猎大会将持续近半个月,随行的官员们都带着家眷。从皇都出发的队伍,绵延数里,蔚为壮观。
这样的队伍行动速度当然快不到哪里去,眼看马车晃悠悠的走了大半天,还不见到达目的地。
时值初夏,刚过未时,温度高的离谱,黎瑾有些气闷的撩开车帘,正要透透气,忽然眼前一黑,车帘外赫然出现一张漆黑的马脸,还对着黎瑾打了个响鼻。
黎瑾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顺着高头大马,她看到了马背上的骑者。
穆王爷带着黑色头盔,战铠上每一片铁甲都漆做黑色,玄色锦布的袍肚上用暗红色丝线绣着华丽的图案,甚至连玉带的玉器都是墨玉。
这样的装扮十分帅气,远看的确显得巫君泽威风凛凛。可……现在是夏季,姑且不说盔甲本就厚实,光这黑峻峻的铁甲,在烈日下烤了一中午,穆王爷到现在还没热熟了,也是个奇迹。
果然细看之下,巫君泽本就皮肤黑,现在一张脸几乎涨成棕色,汗水正顺着脸颊流淌到衣领里。
“你不热么?”黎瑾忍不住开口询问。
巫君泽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并不答话,调转马头离开了。
虽然马车依旧炎热,但是有了穆王爷这样的例子作对比,黎瑾忽然觉得簟席一点都不难捱了。
临到傍晚,队伍才堪堪抵达狩猎场,营地早已搭好,折腾了一天的王公贵族纷纷抱怨着,各自寻了帐篷歇息去了。
黎瑾浑身酸痛,可是已经坐久了马车,并不想继续歇息,索性在四处走走,活动一下身体。
这处狩猎场是皇家御用,并不对普通百姓开放,平时一直被围起来,有专人看护,豢养着各种性情温和的动物。
黎瑾随便走走,一路上便遇到了不少野兔,一个个圆滚滚的,也不怕人。
“王妃,这地方好舒服啊。”夏蝉迎着一阵微风,舒服的眯起眼睛。
狩猎场植被茂盛,地面的杂草几乎没过小腿,山林上的动辄便是两人都无法合抱的老树,树林静谧,一片生机勃勃。
正在黎瑾踏青欣赏的时候,夏蝉抽出短剑,忽然低声喝道,“是谁在那里?”夏蝉一改平日里娇憨模样,目光宛如利箭,气势外放,竟然犹如出笼猛兽。
黎瑾耸然一惊,顺着夏蝉视线,却只看到不远处微微晃动的草丛。
夏蝉不敢离开黎瑾太远,不方便去追查,只是神色凝重道,“王妃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里距离营地不足一里,黎瑾虽然认为不会有人在这里对她不利,但是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便没有拒绝夏蝉的提议,转身回营地了。
狩猎营地分为两个部分,所有男性的帐篷在一处,女眷们则单独划出了一个区域,由侍卫严加看守。毕竟此次狩猎,出行人数众多,男女混杂会令管理不便,容易惹出是非。
帐篷已经挑选完毕,黎瑾顺着女官指点,总算寻到了自己的住处。作为穆王妃,黎瑾可以拥有一个独立的帐篷。帐篷内,各种生活用具一应俱全,还垂下幔帐,将小小帐篷分隔为内外间。
待回到帐篷里,夏蝉才不安道,“王妃,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眼中是难得的郑重。
“怎么了?因为刚才那人?”黎瑾讶然,夏蝉心思单纯,有事说事,但是很少如此忧虑。
“对,那人一直靠近到三丈范围,我才发觉,单隐匿的本领绝不在我之下。”夏蝉认真说。作为能够被大洛皇后赏识的影卫,夏蝉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武功自然不在话下,她的隐匿本领也是首屈一指的,可是现在夏蝉却说那人隐匿之能与她不相仲伯,这就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黎瑾狐疑的问,“你确定?”
“是的,而且……”夏蝉犹豫道,“我感觉到了那人的杀意,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发现他。”
黎瑾吃了一惊,首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杀意?你可看清楚是什么样的人了么?”
“没有,我也只看到黑影一闪而过。”连是男是女都没看清。
黎瑾皱起好看的眉头,秀丽的小脸满是沉重,她细细把近日局势捋了一遍。与她有嫌隙的众人,瑞王现在自顾不暇,瑞王妃自然也没法儿找她麻烦;惜柔公主已经被送出皇都,没能耐再搅风搅雨;余下的中书令二夫人,此刻还在大理寺的狱里关着,而兰若也被她收为己用,有叶弋瑶的符咒限制,兰若不可能噬主。
对她抱有不死不休敌意的人,理应不存在了啊。
会是谁呢?
“秋露,你去看看穆王爷做什么呢?”思来想去,黎瑾觉得还是通知巫君泽一声比较好。
然而秋露为难道,“穆王爷的玄甲卫负责今次狩猎的护卫工作,现在应该在营地内巡逻。”
“哎?怎么是他负责护卫,庆王爷呢?”黎瑾大讶。
大邺五色军,金甲卫是大邺君王的直系部队,只受君王本人调遣。瑞王统帅赤甲卫镇守在大邺东岭,穆王爷的玄甲卫擅长攻坚、征战。褐甲卫是大邺主力部队,人数足有二十万,分别由兵部尚书和两位将军掌握。银甲卫才是皇都的禁卫军,负责护卫工作,由庆王统领。
秋露哀怨的看了一眼黎瑾,“今次狩猎护卫职责一早就被指给了穆王爷,奴婢给您说过的啊。”
黎瑾歉然,“我大概是没听进去。”
秋露只得道,“庆王早些日子就告病在家修养,正巧这时候陛下下令要举办狩猎大会,庆王身体没好利索,难担大任。没法子,就只能让穆王爷顶上了。”
“总觉得十分蹊跷呢。”黎瑾摸索着下巴,“庆王早不病晚不病……”
秋露食指压在唇边,“王妃,慎言。”
黎瑾连忙咽下到口的话语,原本以她的心机涵养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可她近些日子异常焦躁,大抵是可以依靠的人都不在了,令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王妃,还要去找穆王爷么?”夏蝉试探的问,武功高强,所以更理解那个暗中之人的威胁有多大,没有人比她更重视这件事了。
“算了。”黎瑾摇摇头,“没影儿的事,就不拿去麻烦王爷了。”一点证据都没有,告知巫君泽也没什么用。
今日赶路,众人歇息的早,连黎瑾都早早的准备睡了。忽然听到秋露小声通报,说穆王爷来了。黎瑾只得穿好中衣,坐在内间。
隔着幔帐,黎瑾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帐篷,铠甲尖锐的边角在幔帐上投出巨大的影子。
“王妃今日可还好?”巫君泽声音平淡,没多少情绪,若给不认识的人听到还以为他此时心情恶劣呢。
黎瑾早习惯他这样的语气,并不介意,轻声道,“还好,黎瑾受的住。”
“白天看你脸色不太好,我找太医要了些安神的补药,你晚上用了早点歇息吧。”
黎瑾惊讶的看向他,可是隔着幔帐,她根本无缘看到巫君泽的表情。他居然这么关心她,还为她寻了药?!黎瑾涌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心底某处似乎变得柔软起来。
“谢谢……谢王爷关心。”黎瑾声音细弱蚊蝇,殊不知自己的脸庞已经飞起两朵红云。
“你既然身体无恙,那明日狩猎仪式便不要缺席。”巫君泽言罢转身离去了。
这回轮到黎瑾呆立原地,十分不解,专门跑她这里一趟,就是为了告知要参加明天的狩猎仪式么?
重生前,她因为身子不爽,并没有随行参加这场狩猎大会,只是从旁人口中听闻此次狩猎新鲜刺激,特别好玩,好奇之余也只有羡慕。说起来,这还是黎瑾第一次来参加这种活动呢。
穆王爷特别指明要参加的狩猎仪式是什么样儿呢?黎瑾居然像是小女孩儿那样,带着期待入睡,完全没注意到一边的秋露脸色变幻。
第二日,黎瑾早早儿的便抵达高台,这地方是为了方便观看远处贵族狩猎而专门搭设的。黎瑾原以为第一天会人满为患,然而足以容下数百人的高台观众居然稀稀疏疏,连三分之一都没坐满。
玄甲卫在场下持枪列队,苍帝携着群臣入场,这些都是要参与狩猎的众人。
随着苍帝一箭射出,战鼓敲响,标志着狩猎大会正式开始。
苍帝率领侍从回到高台上,对几乎没有观众的高台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兴致盎然的看着场下。
黎瑾疑惑的等待着,这狩猎会,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呢?
没一会儿远远传来密集的金属碰撞声,黎瑾顺着声音,看到一队衣衫褴褛的人缓慢步入场下,看服装像是囚犯,金属声正是由他们沉重的脚镣摩擦发出的。
这样的皇家狩猎活动,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参与呢?
很快黎瑾就得到了答案,她的眸子睁的大大的,小脸露出惊骇之色。
只见苍帝一声令下,自然有侍卫上前,为这些囚犯解开桎梏。重得自由的囚犯发疯似的拔足狂奔,很快消失在远处密林里。在囚犯离开约莫一炷香后,苍帝哈哈大笑着,振臂一挥,下令狩猎开始。
早就摩拳擦掌的王公贵族纷纷翻身上马,争先恐后的冲入林中。
黎瑾脸色惨白,如坠冰窖,连呼吸都有些不顺遂了。
分明没有任何野兽出栏,这些王公贵族狩的是什么猎呢?联系到那些逃跑的囚犯,答案昭然若揭。
大邺的狩猎大会,猎杀的居然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