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背叛了我们一族,你不再是我们的曾经无比敬仰的那位水龙君了。”神秘青年怒意敛去,神色逐渐变得冷漠。他转向了黎瑾,巫君泽心都提了起来,“不要,她是无辜的,有什么不满,对着我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又算什么呢?”
“水龙君,我名清茗,上次与魔族一战,我曾投在你的麾下辅助你……”神秘青年盯着黎瑾,对巫君泽道,这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经历,此刻却因为巫君泽的堕落,显得那么可笑。
“抱歉。”巫君泽不记得他,应该说他从来不去记任何一个人,他的每一次转世都是为了应对普通龙族无法抵抗的战事,他是为战争而存在的,他这么多次转世,都没有得到善终。
他会一定会奋斗在最困难的战线,发挥出无人可以企及的强大战力,宛如一颗耀眼的彗星,燃尽一切能量,然后轰轰烈烈的战死,这已经成为了他的生存方式。他连死亡都不害怕,就不会被任何事情打败,他活出了所有同族期望的形态,唯独没有活成他自己。
很久以前,巫君泽也曾迷茫的望着龙界深蓝色的天空,疑惑自己到底为何存在,难道就是为一次次战死?为了满足同族的期望,他活的如同一个傀儡,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不需要他的时候去死。水龙君的身份于他,不是荣耀,而是一个诅咒!
成为子漓,爱上子溪,是他踏上改变的第一步。他希望能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爱一个人,然后结婚生子,看着孩子成长,然后与爱人一同老去,然后他可以先爱人一步离开。
可是……他是水龙君,连正常的死去这种所有生灵都无法逃开的命运,他都无法体验得到。倒不是他无敌,而是他拥有龙神的本源之力,只要龙界不毁,无论他多少次死去,都会在龙界重生。新的身躯拥有以前的一切,包括记忆、经验,跟没有死去过一样。更加可怕的是,龙神与天同寿,那么继承了龙神本源的水龙君,也会拥有一样漫长的寿命。
当漫长的寿命只剩下了无止境的战斗、死亡,不断的循环和重复这个过程,那么就不再是一种值得庆幸的事情了。他已经厌倦了这一切,厌倦了毫无自身存在感的生活。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他身为水龙君的一切,在旁人看来简直是巨大的牺牲,对巫君泽来说,却是一种救赎。陪在黎瑾身边,他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一种人人仰慕的象征。
在他心中,黎瑾与清茗都很重要,一方面是他出生便一直守护的同族,另一方面是让他寻到生命意义的爱人,可是当两者出现在了天秤的两端时,他的心自然是偏向了黎瑾的。
“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要伤害瑾儿。”巫君泽最后一次低声下气的祈求,如果清茗还会对黎瑾不利,他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的同族出手,不惜伤害自己的同族,也要保护黎瑾。
清茗沉默,吊起来所有人的心,黎瑾除了即将坠落的那一次,再也没有发出一声惊呼,为了不影响巫君泽,她紧紧的咬着嘴唇,此刻都渗出了鲜血。
“是啊,她只是无辜的人。”清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将黎瑾推送回城墙上。
双足重新落在实地上,黎瑾膝盖都软了,半跪在地上,站不起来。巫君泽心中稍微放松了些,却见又有一人神情木然的登上了城墙,顿时脸色变得精彩起来,他身后太子众人都爆发出了一阵窃窃私语,纷纷惊诧的在那人与黎瑾身上徘徊。
那人双眼空洞,仿佛不知道一旦失足坠落会有怎么下场似的,然而这都不是所有人神色一瞬间变得诡异的原因,连巫君泽都脸色大变,是因为他赫然发觉那女子的容貌几乎跟黎瑾一模一样!
“圆智大师,这跟约定好的不一样!”逸致不知从哪里出现,一把将正努力爬上城墙的女子拖了回来,怒视虚空之中的清茗,“你要做什么?你答应过我,绝对不会用到阿瑶!”
“我只是答应你,不会伤害她性命。”清茗淡淡的纠正道,瞧着逸致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宛如看着什么低贱的蝼蚁,自诩高贵的龙族看不起其他种族,连神界诸君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会真的正视一群寿命短暂的人族。
清茗手轻挥动,叶弋瑶便木着脸一步步踏入虚空,如同他那般脚下似乎被什么托着,并没有坠下去。逸致满脸痛苦的看着叶弋瑶即将成为一个道具,一个伤害水龙君的道具,却无可奈何。
“水龙君,你可曾记得,你与雷龙君的赌约?”清茗面容冷酷,一字一顿的问,果然看到巫君泽浑身剧震,不敢置信的倒退一步。
“你自愿以削角剥鳞为代价,投入化龙池,化去龙身,入这凡世的轮回,寻找你的爱人。若是能够寻到那人的转世,并且再续前缘那便是你赢了,反之,如果没有,那你就要承认凡世并不存在所谓真情,你要依约回龙界。”清茗当着所有人的面,道出了这个赌约,“当初见证这个赌约的人是妖君,那么也邀请他为这个赌约的结局做出一个公正的判断。”随着清茗的话语,妖君帝白化出身形,他坐在黎瑾不远处的城墙上,双脚都空荡荡的垂在外面。
帝白只字未言,仿佛真的如同清茗所说那般,只是做一个公证人罢了。
黎瑾朱唇微张,忍不住捂住嘴巴,她不是第一次听到知情人提到这个赌约,但是直至此时,她方才知道赌约的内容。忽然在这一瞬,她把一切都串联了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想让黎瑾恐惧的开始颤抖起来。
自从叶弋瑶出现,巫君泽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清茗讥讽一笑,手指从叶弋瑶脖子上挑出一颗粉红色莲花形的法器,巫君泽瞳孔顿时一缩,不敢置信的瞧向黎瑾,视线又重新落在了叶弋瑶脸上。
“她是谁?”巫君泽问出这一句的时候,似乎花掉了全部的力气,身形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清茗拽下叶弋瑶从不离身的法器,在手中把玩着,“是我的徒弟,我在她五岁的时候把她从一群魔族手中救了下来,然后便一直跟在我身边,直到去年你迎娶了王妃之后,她去了你府中,其实她一直都在你的附近……”
“你说什么?她……”巫君泽的话语有些破碎,清茗脸上混合着一种报了仇的爽快和恨意,他没有再多做解释,手掌握紧,顿时捏碎了那法器,一道响亮的龙吟直冲云霄,似乎有道肉眼无法看到的气息在上空盘旋了一圈,重新回归叶弋瑶的身体。
巫君泽至此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脸色变得无比灰白,很难想象这样颓废失败的表情会出现在他的脸上,水龙君一直都是高傲的冷漠的,他不该像是一个失意的颓废废物一样垮下肩膀。
吸收了那道龙气之后,叶弋瑶空洞的眸子终于重新活络起来,如同骤然清醒了似得,她发觉自己居然半浮在空中,顿时一阵大呼小叫,“唉唉唉唉,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飘天上了?这位兄弟,你是谁啊?呀!你怎么捏碎了我师父给我的法器!你……你怎么能这样!”叶弋瑶恢复了意识,一刻都停不下来,嘴巴说个没完,吵的众人耳朵嗡嗡的。
“闭嘴!”清茗皱眉呵斥道,“我就是你的师父!”
“什……什么?”叶弋瑶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毫不留情的嘲笑,“这位兄弟你睡糊涂了吧?我师父是个老和尚,头顶光亮,苍蝇都能在上面劈叉哒,哈哈哈……”
叶弋瑶自说自话的开怀大笑,她以为这笑话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然而环视一圈,城墙上的、城墙下的,所有人都一脸冷漠,没有丝毫笑意,叶弋瑶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逸致。逸致依旧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的看着她,那是近期逸致总会出现的表情,还从来不告诉她为什么。还有跪坐在地上的黎瑾,那么大的肚子,居然这么不注意,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叶弋瑶视线扫过所有人,有些不解的歪着头,企图通过任何一个人得到答案。
清茗张开手,破碎的法器完美的履行了它的职责,现在终于随风逝去,“子溪死后,你跟魔族都在她身上留下了标记,我记得有个魔族吃了一缕子溪的魂魄,你不舍得再抽取她残存的魂魄,便在她身上留下了你自己的龙气……”清茗嘲弄道,“现在看来,魔族的手段更高超一些,不像你留下的龙气那么容易就抽出来了。”
“怎么会?”巫君泽只觉得胸口剧痛,天都塌下来似的痛楚穿透了他的心,手足变得冰凉。她想到了活泼开朗的子溪,总是热情洋溢的对待周遭每一个人,跟现在的叶弋瑶一模一样,接着他又想到了平日里恬淡温柔的黎瑾。此刻,两张脸放在一起的时候,分明一点都不像,连性格也截然相反,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又似乎脑袋里空荡荡的,心中有个巨大的空洞,他比很久以前没有存在意义的时候还要无措,还要迷茫。
“妖君帝白,麻烦你出来做公证!”清茗望向帝白,被指名了的帝白,用一贯清丽的声音缓缓道,“转世后,水龙君在凡世没有寻找到子溪的转世,他爱上了其他人,赌约结果……”他抬了眼瞧巫君泽,飞速的敛下了眼底的不忍,“雷龙君赢!”
“叶弋瑶才是子溪的转世!而不是黎瑾!水龙君,这赌局,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