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面对着眼前来来去去的宫人,李姑娘心底无聊地恨不能立时大喊一声。
接着,她便真的一个人自言自语地怨念起来,也不怕有谁会闻声而来找她麻烦,毕竟这会儿的她,就算喊破大天来也不会有人听到的。若不是怕耽误了正事,李姑娘倒想叫这宫里的人听见,好歹还能跟他们逗逗趣,玩玩乐,不至于太烦闷。
“早知道白天不瞎谈这么些废话了,大晚上的来这儿,既不刺激又不好玩儿,一不留神还容易迷路,简直没劲透了——”
虽是口中说着迷路,倒也只是月凌的抱怨而已,当不得真的。这皇宫里,少说她也是第三回来了,虽没有将宫里上上下下都逛个遍,说句轻车熟路,倒也不为过。这皇宫在人间虽是富丽堂皇,比起天上却是差远了,整个皇宫较之天宫也不算太大。乍一眼瞧,大抵许还不如云楼宫一座仙邸大,月凌来这儿的次数虽是不多,迷路自是不至于的。
“哎……这人来人往的,连个秉烛夜游的兴致都没有,真不知道宫里有什么好的,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要进来。”李姑娘忍不住心中默默腹诽,大感这皇宫里宫女侍卫们人来人往地巡视,实在是消磨了好景致。
只不过……看这初冬季节,芳菲未开,御花园里的秀色也不见几分,大晚上的,也没什么风景可赏,因此进了宫里头,月凌便当即往仁明殿奔去,潜进了清心阁中云阳公主的闺房里。到底是公主,入夜就寝都还得讲个排场,这里三层外三层的,都净是些守夜的宫女太监,大门之外,还有许多巡逻的、看门的侍卫。
月凌不禁开始深深感慨起来,倘若没这身法术,换做个凡人,纵使是个武林高手,轻功十分了得,要想突破这重重关卡,不惊动任何人接近公主,怕都是难的。公主的寝宫里守卫尚且如此,那皇帝的宫室龙榻,岂不更加守卫森严?
想当初荆轲离秦始皇这样近,手中还有匕首,却也只落个挨砍的命,固然同他不会武功有着莫大干系,可就算他会武功,刺杀帝王岂是这样容易的事吗?可这古往今来,刺客们还当真是不容易,刺杀一个人,却要对付这成群的人。
难怪这古往今来,人间从未有过什么从宫外潜入皇宫的刺客刺杀成功的。少有的几个得手的刺客,自己也送了命且不提,都是用了许多计谋人脉,里应外合几经筹划之下,才得以正大光明混进宫中的。
若是他们一个个地江湖豪杰意气一起,为着个名头,执意全靠一人之力,入夜之际悄悄潜进宫里,啧啧啧……瞧人家这架势,到时候一旦被发现,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还杀人呐?人家不杀你不错了。
月凌正自感慨间,隐约却见一抹黑影闪过,似乎是往西边去了,看那身形奇怪,偷偷摸摸的,不像是宫里的人。莫非……是传说中的……刺客?不会吧,她这刚刚才想着刺客有多不容易呐,转眼就碰到个以身试法的刺客?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倘若真是刺客,闹出了人命怎么办?月凌暗暗想着,这念头只一念闪过,便立刻消散而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倘若这回刺客真的行刺成功了,那也是这皇帝命中注定该有此一劫,若是他命不该绝,不消自己出手,地府自然没人拿他。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同方觉似的枉死之人?这等事,她不出手当该就不会发生,若是今日贸然出手,改了人间生死之事,那可真是救了别人,害了自己了。再说了,那皇帝当年还枉顾沈将军的生死,只管着自己的皇位安不安稳呐!
这般昏君似的人物,救他作甚?倒是可惜了那刺客,多半今日是难以成事了,倒是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了。哎……不管了不管了,万般皆是命,放着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过,谁叫他非要当刺客来的?
李姑娘深思渐收,不再想那些个君王刺客的琐事。哎……今日里她的任务,只同那云阳公主有关,公主同她那叶公子的相爱相伤,看的旁观者也揪心,眼下,他俩的终身事才是大事。如此想着想着,也就不顾别的了,于是乎大摇大摆地走进清心阁中,为着行事方便,随即抬手一挥,方圆几里守夜的宫女太监并着巡逻的侍卫们立时统统昏睡了过去。
待等得缓缓踱步到公主榻前之时,李姑娘这才现了身形,这会儿,月凌也不知何处起的兴致,忽的又不怎的想施法术了。于是便走上前去,侧身坐在榻边,动手轻轻扯了扯那颊边被角,想就此把公主叫醒。
“哎,醒醒,醒醒……”
皇宫里,入夜后偶有灯火通明,那是宫室之外的事。寝宫里主子们要歇息,断没有亮着灯的道理。是夜里烛火都已尽灭了,云阳公主一日奔波,闹的疲惫,此刻睡的正迷糊。半梦半醒间,却仿佛听见有人在推嚷这将她喊起。
公主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揉了揉眼睛,因无半点光亮,尚看不清来的是谁,只是见有人在她床前,登时惊醒,大声呼喊起来,“啊——来人呐!有刺客——快……”
月凌虽是早将方圆几里的人都摆平了,乍一时听公主这样喊叫,总是不免心中一惊。再者说了,老听她这般叫唤,也着实扰人的紧。心下一番乱,反手随意隔空一指,便封住了她的口,让她说不出话来。
这一下虽是安静了,可月凌心念着公主方才那大喊大叫的惶恐,暗暗想着她那副必是惊恐万状的模样,又怕这人间的小太岁此刻叫她闹得害怕,或还道是什么采花贼来了,于是乎右手又是轻轻一挥,登时将满屋子的蜡烛点亮。云阳公主原是被方才的情状惊的害怕,紧闭着双眼不敢如何动弹。
不多时,仿佛觉眼前忽有光亮,先是微微睁开了半只眼,再缓缓将一双眼全然睁开,迎着烛火,总算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什么采花贼的念头倒是消了,怕意少了不少,只是念头一转,宫外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进了宫里,还到了她的房间,想想也够叫人心惊的,莫非这整个皇宫的侍卫都成了摆设?
不好不好,她跟李月凌素来饶有嫌隙,今番这女子突破宫中重重关卡,总不是大晚上地特意来找她聊聊天的。当初因着梁潇的事,她俩可算是情敌,为着柳宜的终身,自己又得罪过叶清霜。清霜是李月凌的好姐妹,怕是这姓李的女子如今还急着什么仇恨。
虽说她如今移情于清棠,当日之事,清霜也早已不再计较。可她今早又威胁利诱着非要梁潇替她摆平了清棠的那遭事,早先又说过什么提头来见的话。还说是此事不成,便要打回梁潇的主意。
她那都是随意胡说的,可谁知道言者无心,听者究竟是否有意。万一李姑娘这脑子转的不大灵光,分不清真话假话,认真玩笑,还以为她又要再抢梁潇,或是为难于他,所以大晚上地找她麻烦来了吧?
这才一瞬时的功夫,怎的这屋里的烛火通通又亮了?她才想喊句“快来人”,怎么就这般说不出话来了?天呐!这个李月凌,该不会学了什么妖法吧?她说她认识梁潇的时候,路遇强梁纠缠,是梁潇路过,顺便出手救了她。
当时她听着,就觉得这相遇太恶俗,或许也是个故意套近乎的套路,不过心里腹诽几遍而已,倒也没深想过真假。可如今……李月凌这本事,大抵什么撒豆成兵的都不在话下,只要她一甩袖子,哪还需要梁潇救?莫说是山贼强盗,只怕戎狄的虎狼之师,见了她都得讨饶吧。
糟了糟了糟了,云阳公主心里大喊不妙,怎奈何依旧难发出半点声响,连个“啊”都呢喃不出来。看这情形,多半是跟她的猜测跑不了了,倘若眼前这个姑娘真会什么妖法,或者她便彻彻底底是个妖精,那……她今儿个是岂不呜呼哀哉?
但凡眼前这姑娘稍有动怒,别说是区区一个公主,便是她家那天王老子带着整皇宫的御林军,或是朝廷的千军万马来了,定然也是拿这姓李的没办法。完了完了,这回连句讨饶解释的话都说不了了,真是彻彻底底看人家的心情过活了。枉她生来贵为公主,平日里纵横一世,今日却栽在这还不知是不是妖怪的女子手里,这心情,那叫一个郁闷啊!
“李姑娘,你……到底是不是妖怪?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求你别伤我……”公主已将这般的话,不争气地在脑海里盘旋翻转几遍。
倘若此刻她能开口说话了,为了保命,她一定毫无顾虑地说出来。本来嘛……她也没想过真的为难梁潇,再说,如今对他也没了别的非分之想,只要今天李月凌不害她性命,没什么不能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