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辜揪着简锦直接走了。
谢福琅不想她沦落到楚辜手里,思量再三后还是继续追上前去了。
承伯公府邸十分具有规格,亭台楼阁,水榭花园直接看得人眼花缭乱,迷晃视线。
谢福琅虽然从小在府上长大,但毕竟在外“游学”一年有余,况且,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又受到了诸多折磨,突然之间回到了承伯公府,难免有些陌生。
于是他追着追着就迷路了。
大约走了一刻钟,谢福琅停了下来,却是快要走到了府门。
他本来想折回去,正巧错眼看到门外面有两道人影,一瘦一高,正挨在一块儿,举止亲密。
谢福琅下意识皱了眉头,抬脚追上去。
……
楚辜和简锦到了大门口已有一会时间了。
一刻钟前。
简锦原本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却碍着他眉眼里的怒气,还是硬生生忍下去了,一路上既没有想着要溜走,也没有争吵,等到抬头一看却是来到了大门口。
她当即吓了一跳:“王爷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楚辜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回府。”
回府?
到底是回他的燕王府,还是回甄侯府?
看他不爱搭理人的表情,简锦心里就有了答案,却是千百个不愿意,于是故意歪曲他这话的意思,小声道:“毕竟不顺道,就不用麻烦王爷了,我亲自走回去就成。”
楚辜轻挑眉:“你要回哪里去?”
简锦想说回甄侯府,可是被他一眼扫来,话都咽进肚子里去了,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回家。”
楚辜却说道:“不必了,本王已经派人去请林姑娘到本王府上,你也就跟着一块去。”
简锦没有想到他还会来这一招,可是想想不对啊,刚才自己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哪里有功夫去派人请娇娘。
简锦疑惑地看着他。
楚辜冷冷道:“怎么还不相信本王?”
简锦立马摇头。
楚辜收回视线,看向大门口拥挤的马车,而他的马车正从老远处行驶过来,看样子还有些距离。
简锦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了:“王爷,我能不去你府上吗?”
楚辜也不给她理由,直接吐出两个字:“不行。”
简锦现在也没有胆子问他为什么,就皱着眉头,抿着嘴巴,她一直沉默着。
楚辜见她不说话了,转眼扫了她一下。
他看她面色有些苍白,冷冷问道:“肚子又疼了?”
简锦一本正经道:“不是,是精神有些乏了。”
楚辜倒是想起了前段时间她生了一场大病,这些暗哨都有禀报过,他虽记在了心里,可一想到这件事,他首先想到的却是她躺在床上病怏怏的,等人一走,立马揭开被子掏出一堆零食的画面。
她若真生病了,也是三分真病七分装的。
楚辜也不急着当场戳穿她的把戏,冷笑道:“正好,待会就到本王府上好好休息。”
简锦打死也不肯随他去燕王府,干干的笑了两声:“这多不好意思啊,王爷,不如这样吧,这件事改天再谈,我先回自己家休息去了。”
楚辜却不肯答应了:“人都已经去请了,哪有不办的道理。”他看着她,“或者你回去可以,人先留在本王府上。”
简锦惊道:“不用!”
依照娇娘大咧咧的性子,什么话都能说,到时候把不该说的全都吐露,按照楚辜的性子,必定能顺藤摸瓜,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况且,之前他都已经扒了她的衣服,说不定早已发现了破绽。
接下来她可再不能让他得逞了。
楚辜看她回绝的这般迅速,有些脾气,看着她不说话。
简锦解释道:“娇娘自小长在乡野,性子粗糙,说话又没个正行,难免会有些不妥当之处,只怕到时候会惹燕王不高兴,依我看,还是将她放回甄侯府吧。”
楚辜听了她这番话,想了想,忽然问道:“她既然是个乡村野妇,你当初又为何接她入府?”
简锦未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
楚辜却丝毫没有要回避这个问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依旧是冷冰冰的,这会不知是不是到午后两三点了,日头大得浓烈,简锦只觉得经受不住被他这般看着,就悄然垂了眼帘。
她真诚道:“不是有句俗话么,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好的地方我觉得很好,不好的地方我觉得可爱。”
“按照这个理,青楼女的一双玉臂万人枕也可以当做是坦荡不羁,十分可爱了?”楚辜的语气变得更冷了,好像谁惹着他了。
简锦心里纳闷,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两码事。”
楚辜不说话,单单扫她一眼,微微上挑的凤眸眼风,凛冽得很。
夏日毒辣的太阳底下,简锦觉得后背有股凉飕飕的冷风,委婉道:“我也不是反驳王爷这话,只是两者不可比较,娇娘是我的心上人,青楼女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楚辜忽然问道:“如果这位林姑娘成了青楼女,你还觉得没有关系?”
他一直围绕娇娘在谈话题,简锦琢磨不透,索性笑了笑:“那我也认命了。”
楚辜闻言盯她良久,盯到简锦后背寒毛竖立,浑身都快僵硬了,他才忽的轻笑一声,却是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个痴情种。”
他这话说得讥诮而又冰冷,是一贯的语气。简锦只当糊涂,呵呵一笑道:“王爷谬赞了。”
似乎未料到她没有脸皮到这个地步,楚辜冷哼了声。
简锦也自觉,接下来就不说话了。
蓦地,前方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脚步声掺杂其中,纷沓沉重。
简锦循声望去,前方不远处迎来了一顶御辇,身着宫服的下人侧立两旁,外围还围着面目冷峻的御林军。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宫里头来人了。
简锦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却是察觉到周遭的气氛明显冷凝。
这一切的问题都出自楚辜身上。
他眉眼里的冰冷转而凛冽的寒气,幽黑的眼瞳里似乎还插着柄锋利的剑,在太阳光底下,隐隐生出砭人刺骨的刀影。
简锦抿嘴想了想,轻笑道:“正巧了,遇见皇后娘娘的仪仗。”
不出意外,楚辜听了这话就转了转木然的眼珠子,定定地看向她。
简锦迎上他刺冷的目光:“王爷说是不是很巧?”
楚辜不答话,看了眼远远迎来的皇后仪仗,脸色更冷了。
简锦知道他跟皇后的恩怨纠葛,所以故意说了这话想刺刺他,没成想得到的回应如此平淡无波,她也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话。
忽然身后脚步声渐至,简锦循声回头,却见是谢福琅,他匆匆赶来,一路上没有撑着伞,额角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简锦还没有说话,楚辜却已冷声出口:“谢世子,你还有何事?”
谢福琅直接问了:“燕王殿下想要带他去哪里?”
楚辜说道:“这是本王的事,和谢世子没有关系。”
谢福琅笑了笑,说道:“人既然在承伯公府上,就是与我有关了。况且,我跟他也是颇有些交情,之前没有时间说话,现在有了这机会,当然就要问问清楚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简锦好。
前段时间他刚刚回到承伯公府,就听下人说起了坊间传闻,本来他没有多大兴趣,却是无意听到了楚辜的名字。
能和楚辜扯上,这事就稀罕了,他就问了下人一些话,才知道他不在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楚辜的流言早已满天飞了。
而且关于楚辜的流言大多跟一个人有关,好像这人还是什么甄侯府的二少爷,是个落魄侯门里出来的纨绔子弟。
坊间又有诸多流言,说什么他俩有断袖恶癖龙阳之好,甚至有一回在一个酒楼的大门口,燕王就为了他和萧家的小霸王争吵起来了。
这些事,他一一听着既觉得荒唐,又觉得像是一回事。
楚辜为人如何,这些年他不怎么清楚,可依着小时候的记忆,楚辜的确不大喜欢和女人待在一块。
他清楚记得,曾经就有一个婢女妄想攀上枝头,夜里脱光了衣服钻到他被窝里,结果被他一手甩了出来,第二天就发卖到勾栏妓院去接客了。
这事泄露出来后,四丫头还当着他的面取笑过一回。
如今想想,这断袖的迹象早就显示出来了,却是旁人都不曾注意过。
谢福琅转了转目光,从楚辜脸上移到简锦这边,心想她之前对楚辜处处躲避,嫌弃的态度显而易见。
于是谢世子心里愈发笃定了简锦是迫不得已的,也就更想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当下笑了笑,朝她说道:“话说起来,你我虽然见了好几次面,你也知道了我就是承伯公世子,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世子非要在这档口问话吗?”楚辜冷冷问道。
谢福琅也是习惯了他这幅口吻,就说道:“也就一会功夫,耽误不了王爷多少时间。”
余光瞥到皇后的仪仗正朝门口来了,而楚辜的马车为了避这风头,特地远远的跟在后头。
谢福琅心里就更有主意了,就微笑道:“算算时间,王爷已有一段时间没有与皇后见过面,待会皇后来了,王爷正好趁这个好机会与皇后叙叙旧,尽尽孝道。”
世人谁不知燕王和皇后势如水火,偏生他从来不知道似的,还劝说楚辜跟皇后多多走近。
楚辜又岂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抿嘴笑了声,却是从嗓子眼发出来的,一张俊丽绝伦的面皮子半点神情都没有。
他冷冷道:“也不用世子费心了。”说罢便直接扯了简锦走下台阶。
看燕王这个架势,敢情是不高兴迎接皇后大驾,直接往自己的马车里钻去了。
谢福琅不想他这样随随便便走了,就说道:“现在还不能走。”
他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可声音里却透着不悦之色,被人屡次拂了脸面,总归有些愠意。
简锦被他喊得迟疑了下,脚步慢了一拍。
楚辜却是连话都没有给一句,脚下未停,直接拽着她的肩膀就继续朝前走了。
谢福琅从台阶上追了下来,本想当面拦住他的去路,可是觉得单单拦住他还不够,于是就改为去抓简锦的胳膊了。
然而他这一抓,却是没有抓稳,直接把简锦的半截袖子都给扯下来了,嘶啦一声,好大的声响,在场三人不由一怔。
刚刚到了府门口的仪仗也是被他们三人之间的拉拉扯扯给惊着了。
站在御辇旁的太监就喊话道:“何人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大肆喧哗!”
接着眯了眼一看,却是见到楚辜和谢福琅,太监脸上的威严一下子散了,笑眯眯道:“原来是燕王殿下和承伯公世子啊。”
“燕王也来了么?”乘坐在御辇中的皇后忽然问话。
太监笑道:“可不是么,就在前面和承伯公世子说话呢。”话虽是这么说,可刚才不远处三人的拉扯还是全看见了。
太监还注意到,除了燕王殿下和承伯公世子之外,另外站着一个人,身材纤瘦,面容白净,一看就知道是侯门娇惯的子弟。
太监接着笑道,“娘娘,殿下和世子旁边还跟着一位公子呢。”
燕王的性子谁都知道,生人勿近,旁人很难接近他。
皇后对此起了兴趣,于是让太监掀开轿帘,扶着他的手臂款款地出来了。
皇后如今三十有六,年轻时的容貌在世家小姐里头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嫁给皇上以后,倒也过过三四年蜜里调油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皇上就风流到其他女人身上去了。
这些女人里,皇后对燕王的生母还有些印象。
这个女人初初被接进宫时,皇上眼里就她一人了,捧着心窝子对她好,要什么就给什么,可惜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到底是让皇上嫌弃了,至今不许旁人再提及她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