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锦穿着一身女装,难免有些心虚,但见到沈少爷没有怀疑自己是女儿身,心里一松,一时不觉得他的嘲笑刺耳。
“看完了,我能把这身换下来了吗?”简进看他目光一直钉在自己身上,觉得不自在。
沈少爷却是摇头不肯:“不成不成,都已经穿上了哪有再脱下的道理,”又道,“再说了,这一身非常适合你,你就该穿着。”
立马叫来老板付钱。
之后,沈少爷看看简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却也没说出来。
简锦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禁微微垂下头。
最终反倒是因为她这一举动,令他惊醒。
沈少爷打量她几眼,忽然大笑:“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你这头饰得改改。”
简锦惊愕地看着他。
改头饰?改发型?
沈少爷没等她回过神,立马拉着她进了隔壁的首饰铺子。
他拿起一只玉梅花簪,习惯性地往她鬓发间比划了下,觉得好就随手插上去。
老板在旁边笑着称赞:“公子模样好,戴着更显得俊气了。”
如今不止京城流行阴柔气息的男子,周围地区也渐渐流行起来。
但是这话听在耳里,简锦总有些心虚。
一时觉得这簪子安在鬓发间,就好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入她心里,于是伸手抽出簪子,手却被稳稳按住。
沈少爷道:“这簪子多好看,老板,就是这只了,还有这三样也一块包起来。”
老板一脸笑呵呵。
简锦低垂眼帘,很是无奈地受着他这份‘好意’。
她安慰自己,也就安了一根簪子,其他的也不会再想着改动。
“还有一样要改,”沈少爷摸着下巴端详她的脸颊,秀气白皙,眼眸明亮,很是秀美明艳,忽然心一动,“你的发型也一并改了。”
“不行!”简锦坚决道。
沈少爷忽然冷笑道:“并不高兴是吧,那成,咱们先就回去,把我养的三头——”
简锦气恼地瞪着他:“听你的,都听你的。”
沈少爷这才转阴为晴,笑眯眯地摸了把她的脸颊:“这样才乖。”
一盏茶过后。
简锦抬手举袖遮面,磨磨蹭蹭地到他跟前。
沈少爷正等得不耐烦,瞧她这样羞涩怯懦,也不多说直接拉下她的手,想看看她的真面目,但等到真正看到的一刹那,目光惊艳,神情却又困顿。
她这会儿似雌似雄,性别竟是成了一个难题。
简锦不安地抓了抓衣角,又怕他盯久了会瞧出来,便从他掌心里抽出手,又要掩袖遮脸。
沈少爷回过神来,笑着轻轻握住她的手:“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美人,我在这地方活了这么多年,却是从来没见过长得比你好看的人。”
又好奇问道:“你跟你的同伴,不是本地人吧。”
简锦知道猜出这点不难,便点了下头,多余的话没有多说。
沈少爷看着她,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听你们的口音应该是从京城来的,怎么会到这种小地方上?”
简锦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出来旅游的。”
沈少爷咂摸着她这句话,不得要领,但也没多问,就挑眉凝着她,似笑非笑:“你这样打扮倒是像男又像女,说认真的,你不会是个女孩子吧?”
简锦气恼地瞪着他:“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沈少爷,在这点上请你不要质疑我。”
看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沈少爷笑了笑没再多问,又豪气说道:“饿了没有,我带你去吃大餐。”
简锦也就跟着他去了吃大餐的地方。
和京城盛酒楼的一样的规模,但是跨进去一看,在装潢上仍是大差一截。
沈少爷在二楼定了间包厢,两人先后进去,酒菜早已上桌,热气腾腾,飘香四溢,他在桌边坐定以后又亲自给简锦斟了一盏酒。
酒喝进去,口齿清香,简锦却是警惕着,只喝了一口便放下酒盏。
沈少爷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肉:“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以为我会在酒菜里给你下药。要下药早就下了,不用磨蹭到这时候。”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
不一会儿,碗里堆积如山。
简锦微垂眼帘,略动眉梢,却是微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沈少爷对我这样热情,我一时受宠若惊。”
沈少爷笑问道:“那你感不感动?”
简锦点点头:“感动。”
沈少爷闻言笑着哼了声,却是放下了筷子,给自己倒满了酒:“那我告诉你,我从来不对人这样好,你可是我第一个亲自主动夹菜的人,你得要好好珍惜。”
明亮灯火下,他笑嘻嘻的,眉目英俊又青涩。
“我会珍惜。”简锦点头如捣蒜。
耳垂上的珍珠坠子轻轻晃着,光泽盈透,有种难以言喻的明艳动人。
周围很安静。
沈少爷牵起嘴角,轻轻地笑了,又说道:“我府上热闹是热闹,可有时候人太多了,他们做他们的事,我做我的事,反而不热闹不有趣了。”
简锦不知他这话的深意,就笑了笑说:“怎么会呢。”
沈少爷也纳闷:“我有钱有势力,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忽而又自顾自晃了晃头,“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来,继续喝酒。”
他似乎醉了,但分明他没喝下多少酒。
简锦按住他的手:“沈少爷,酒喝酒了不好,还是少喝为妙,对身体也好。”
沈少爷不理睬她,自顾自喝酒。他喝酒的速度有些快,顷刻酒坛空底,又叫伙计端上来三坛,扔了酒塞,直接往碗里倒,“给你的。”
简锦接过,悄瞧他一眼,已是两颊微红,眼眸含醉。
“这次别想着浑水摸鱼,得要全部喝完。”沈少爷仔细地瞧着她,见她喝得慢,就起身按住她的后脑勺,又强灌下去几碗。
到最后,简锦隐隐觉得脑袋发胀,有了醉意。
红烛不时扑哧几声,她迷蒙蒙地抬眼,却正对上他迷离缠绵的美目。
只是喝了酒的缘故,倒不是真对她起了什么心思。
这点自知之明,简锦还是知道的。
沈少爷迷糊糊说道:“我真是寂寞,从小就一个人,爹娘生意做得再大又怎么样,整日在外奔波,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儿子,最后像是打发一头畜生,给我点钱几座宅子就以为心安理得了。”
他大骂一声:“”呸,做梦吧!,天底下哪有这样好事,我非要让他们后悔!”
所以才终日顽劣,挥霍无度么?
简锦只是笑笑,并未发表声明意见。
沈少爷瞧她似乎醉了,赶紧拍桌震醒她,道:“我说了我的事,你得说你的了。”
简锦按住额角,微微笑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沈少爷听了只会觉得无聊。”
“不应该吧。”沈少爷撇撇嘴角,不满道,“你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赶快说出来,要不然我先现在就把我养的三头藏獒放出来,咬死你的同伴,也咬死你!”
简锦知道他醉糊涂,说得也是糊涂话,便挑眉笑道:“不带你这样的。”
沈少爷打了个酒嗝,脸颊绯红,云蒸霞蔚,半眯着眼眸看她,眼里碎着亮光,继续纠缠她:“不行,今天你非要说出个好歹,要不然我不放过你。”
简锦却觉得自己快要醉晕过去,软软撑着额头,微微垂下眼帘,望着酒盏里清莹莹的酒面,轻轻问道:“那沈少爷想要听什么?”
沈少爷满意笑道:“我想听你的身世。”
简锦抬起眼看他,眼里醉意褪去一半。
沈少爷挑起眉梢,纳闷道:“你这样凶狠的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心里虚着,不就是问问你身世,不想说就不说了呗,我还不稀罕听呢。”
说这儿又饮起酒。
酒从嘴角泼洒,滚落微微松散的衣襟领子,又沾湿了袖口。
简锦看他这样拼命喝酒,像是不要命了似的,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心下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伸手按住他的手:“别喝了。”
沈少爷扔开空掉的酒碗,又拿了酒坛往嘴里灌。
简锦看他喝这么多,觉得自己也醉了,脑袋隐隐胀着,劝几句:“别喝了,喝多了伤的是自己的身体。”
沈少爷用袖口抹了把嘴巴,笑着看她:“我不喝,你替我怎么样?”
“我……”我凭什么替你喝?
简锦想说这话,但是没来得及,突然被他按住后脑勺,随即嘴巴对着酒坛口。
酒汩汩地灌进口齿之间,渐渐脸颊滚烫,头晕眼花。
好一会功夫。沈少爷笑着放下酒坛,见简锦承受不住醉意,晕乎乎地伏在桌上,想拉她起来再喝,她却惊得摇头挥手:“不行,我喝不下这么多了。”
沈少爷看她一会儿,而弯身往她耳边轻轻问道:“真喝醉了?”
“喝……喝醉了……”简锦口齿不清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简锦。”
“哪个简,哪个锦。”
她想了好一会儿,星眸慵懒,醉意昏沉:“简单的简,花开锦绣的锦。”末了又开心笑起来,笑眯眯问他,“这名字好听吧?”
“好听。”沈少爷看她快醉晕过去了,赶紧摇她胳膊。
简锦不耐烦地挥开他,又挠挠脸,青丝软软地垂在耳边,沾了湿意的酒,整个人的气质更显得软了,“不要动,我要睡觉!”
她说得气呼呼的。
沈少爷似乎觉得她这样可爱,笑着说:“好好好,我不吵你睡觉,不过你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我,必须说完了才能睡。”
“什么事……”
“你的身世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从京城来的人,你模样生得好,父母肯定也很好,但身上的衣服就破破烂烂的,我就纳闷了,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简锦阖着眼,一句话也懒得说。
“行行行你不想说这个,那就说其他的,”沈少爷妥协一步,“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见她不答话,就挠她腋下,晃她胳膊,一个劲地闹她。
简锦被他闹得一个头大:“你真烦人,不许再问。”
却迷迷糊糊听他说:“你不说,我就剥光你的衣服。”
记忆深处的恐惧感一下子窜上来,简锦醉得不省人事,立马投降,嗓音软糯糯的问:“我说我说,可是你刚刚问什么了?”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什么男不男……又女不女的……”简锦醉呼呼笑着,“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花……”
她陷在醉梦里,愈发不清醒,也以为沈少爷问她的这些话,都是在梦里。
沈少爷瞧着她的醉样儿,挑眉笑看了眼窗外,恍然道:“我看你长得唇红齿白,细皮嫩肉,肯定是个女儿家。”
简锦梦里想笑,想到这是第一个猜出她身份的,高兴大叫:“猜对了!”
“真的?”沈少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
“我是真真的女儿家,错不了。”
“那你的同伴知道吗?”
“唔?”简锦一时想不起来同伴,伏在桌上轻轻笑着,“他,他是谁……燕王吗……他不是失忆了怎么会记得我呢……”
就算在梦里想到楚辜失忆,她也感到一阵阵难受。
也许正因为在梦里,她可以表露这些情绪。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少爷没有再吵她。
简锦却觉得一时不习惯,在醉梦里迷糊糊睁开眼。
不知什么时候屋门悄然打开,一道颀长高大的人影正站在门口,长眉微蹙,黑眸厉锐如刀,神情似困顿似惊愕,又似乎疑虑重重。
这会儿,脑海里的人影纷团涌过来,有一双锐利森冷的眼眸从倏地划过,简锦却蓦地惊醒,脸色几乎白了一截,惊惶唤道:“燕,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