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辜虽然脸色阴沉怒斥他们,但他常年名声在外,谁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当下萧玥也没有察觉出他这份怒气,只是一时被他的威严所摄住,立即收起脾气,谨慎道:“燕王您误会了,我和简兄正在商量一件事情,并没有拉扯。”
楚辜冷眼扫去,不说一个字,但质问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时萧玥才惊觉没有松开简锦的胳膊。
楚辜冷着脸看他,萧玥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眼神,暗悄悄地往她胳膊挪开手,轻轻咳嗽一声,不知为何心虚不已。
楚辜这才从他脸上收回视线,转而吩咐:“你过来。”
简锦怔忪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这话是对她说的,这才回过神。她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低头问道:“燕王殿下有何吩咐?”
“有什么事,”楚辜冷淡道,“你随本王过来就知道了。”他不给她犹豫的时间,直接朝前走了。
这样的突然,两人都意料不到。萧玥愣愣的看着逐渐远去的楚辜,而后耳边一阵细风,简锦从他身旁跟了上去。
她快步走到楚辜身旁,却又不敢与他并肩,略略在后面走着,楚辜就说了句什么话,她才立马跟上去。两人的身影倒映在墙面,有种纠缠挨挤的缠绵。
萧玥一时盯着他们的背影,先是怔愣,而后吃惊,继而明白过来。
念及有关他们二人的种种流言,他压抑不住心头的火气,鄙夷嗤笑了声,随后拂袖回宴。
……
一路上简锦没有听到楚辜出声,不由纳闷,他不是说有事要说,怎么现在又卖起了关子?
一时心里疑惑,简锦愈发不敢大喘气,就默默地跟在他旁边。
忽然到了一个拐角,树影横斜,暗香浮动,楚辜忽然站定脚步,侧头看她。他目光如炬,却是含着一团幽火,映在廊下宫灯跳跃的火色里,明明灭灭,却又逼人得很。
简锦不想看着他这样逼人的视线,咬咬牙索性垂下了头。她不吱声,就等着他先把话说清楚。
随后,头顶上方传来了冷淡的男声:“不好好回来,和他呆在一块做什么。”语气虽淡,却仍是有质问的意味。
简锦拧拧眉心,一时烦恼愁苦,却仍是不得不温声回道:“刚才您走后,我就碰见了他,本是要回来的,但一路上起了争执,所以刚才您才会看见我们拉拉扯扯,其实这都是误会,让王爷您见笑了。”
听了她这番解释,楚辜神色稍缓,但脑海里一想到她和萧玥肆无忌惮的拉扯,在皇宫里这样做始终有伤风化,目中无上,到底失了教养。
楚辜又阴沉着脸,问道:“他怎么招惹你了?”
简锦却不大同意他这措辞,微微蹙起眉头,却又不能和他理直气壮地争辩,只能小声糯糯道:“不是我要招惹他,是他主动过来招惹我的。”她说的是实话。
的确是萧玥纠缠得紧,楚辜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跳了出来。
然后他又不由分说硬是拉着她去了偏殿,说是要问她清楚,可一直拉拉扯扯半天都没有说一句有用的话。
当时简锦还纳闷,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在凉亭里讲,非要到空无一人的偏殿里去,难不成是什么惊天大秘……
等等,他当时似乎问着:“爷就问你,你胸……”
胸?这是什么话?
他后半截话是什么?
简锦满腹疑问全都化成慌张不安,莫不是他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这次逮她就是想问问清楚?
一旦这要是真的,那么他何时发现?
打算怎么做?
会不会对外泄露?
一连串的问题在心里纠缠,简锦心儿发紧,忽然有种命在旦夕的紧迫感。
楚辜察觉到她脚步略有迟缓,垂睑瞧她一眼,却是见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似乎正憋着一件大事儿。
他问道:“你脸色这么白,难道是被吓着了不成?”语气有种讽刺,是讽刺她与萧玥的纠缠,可在简锦听来,好似被窥探到心中隐秘。
她脸色更白了一层,当下再克制不住,便抿着嘴巴干涩说道:“我,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着便急急退后,却一下子被楚辜抓住胳膊,简锦自是意料不急,脚下一歪便跌了一脚。
楚辜始终没有要扶她一把的动作,只拽着她的胳膊强迫她站稳,而后才逼上前问道:“还有什么事能重得过古兰的洗尘宴?”
他冷冷地盯着她,似乎笃定她随口找了一个理由搪塞,“简锦,别再仗着不懂事,在本王面前一次次撒谎。”
简锦慌忙摇头:“我没有撒谎,王爷,我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问问清楚。
楚辜抓她胳膊更紧了,冷笑道:“那你说,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我……”简锦不自觉低下头,不能当着他的面照实说要去找萧玥问个清楚,转眼间便拈了个理由,“我肚子突然疼了。”
她忽然弯腰捂住肚子,眉头紧紧揪着,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
可她在静安寺也用过这招,更是以此摆脱了他。
楚辜显然无法忘怀当日被她欺骗,一下子想到更是阴着脸,斩钉截铁道:“你腹痛,本王就亲自带你去茅厕。”
简锦一怔愣,随即更紧眉头。
他这样子说,她都不知道回什么话了。
楚辜仔细盯着她眉眼里的情绪变化,这会儿瞧见她露出惊讶措然的表情,就知道她定随口捏谎的,说不定这一脸的苍白虚弱也是伪装,拿来蒙骗他的。
一想到这一层,心思就变得极为复杂,只不过短短一瞬间,楚辜便已想出无数种可能,而每一种可能都让心里极不舒坦。
他活了这么多念头,身居高位,受惯他人的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却不曾想会有人敢会骗他,欺他,惹他,如今偏偏出现了一个人,恼得他,挠得他心痒痒,实在可恨。
楚辜厉声道:“简锦你究竟还想骗我多少次?”
这会儿,他倒是自称为我。这是他在她面前第一次流露出这般的疾言厉色,好像出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简锦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是惊,是疑,更是委屈无辜。
渐渐的,她眼里有了泪光,在黯淡的灯火底下映着,小脸雾蒙蒙的,眼里渐渐有了泪光,却是抵着牙关不落下一滴泪。
她表现得如此隐忍,却在无形之中表现出更为汹涌的激烈反抗,这更能惹怒到人。楚辜狠狠攥着她的手腕,逼问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默认?还是不屑与本王说话?”
简锦打了个激灵,猛地抬头迎上他冰冷如寒刺的眼神:“王爷非要曲解成这样吗?”
她语气轻弱,没有一点气势,可眼里含了泪,软软柔柔的却蕴着一种不折的劲儿,与之前只顾着低头沉默不语的窝囊样儿,实在大相径庭,楚辜不禁拧起了眉头,心里一直往下沉,似乎能预料到接下来她要说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瞬简锦不再躲避他的眼神,眼中含泪,但是也倔强坚持,直接坦言了。
她说道:“其实一直以来,骗我的,逼迫我的都是王爷吧,您先前设下了那样不堪的一局,我斗不过您,只想远远地避着您,过自己安稳的日子。可是没过几天,您又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几番挑衅我。我不是胆大的人,遇到您这样的人会害怕,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对您说不要再来纠缠我……”
“够了!”楚辜忽然厉声呵斥。似乎不想听她这些长篇大论,脸色恼得很。
简锦抿了抿嘴唇,不再说一个字,嗓子眼却堵得慌,也干涩得很。
楚辜看着她,倏地冷冷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本王?”
简锦缓缓道:“是。”
楚辜盯她低垂的脸颊,柔柔的灯火被风拂得黯淡闪灭,她的眼里充满了无奈与苦涩,他迟疑地挪开视线,眼神晦涩,沉声道:“你放心,往后本王不会……”不会见她?这辈子都不能见她了吗?他冷冷嗤笑,“不会再为难你。”
简锦拱手道:“多谢王……”
眼前一角玄黑衣袍忽的掠过了,她怔怔地抬起眼,望着挟怒气而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的复杂。
……
或许他这回是认真了,往后的日子简锦再难见到楚辜一面,这个人似乎在她的生活忽然消失,外面的流言再也飞不进甄侯府。
期间萧玥虽然登门几次,但她一概拒之门外,渐渐的他也不再执着,减少了来甄侯府的次数。
没了他们的干扰,简锦乐得自在,一心准备即将到来的雪均馆招学,但在某个闲暇时刻沉思,却是忽然惊觉这些天过得分外安逸轻松,跟之前楚辜为非作歹的日子相比,简直宛若仙境。
这样的日子固然好,可有时候,简锦心理会生出丝丝怅然,说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是夏日转逝,盛大的秋天将整个甄侯府渲染得成了一个哀情世界。
简锦以为这种平静安宁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还是算漏了一点,就算没了楚辜和萧玥,她身边还是生了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