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鱼城在无数璀璨灯火的照耀之下宛如白昼一般;宽阔整洁的街道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也丝毫不显拥挤杂乱;琼楼高阁鳞次栉比,阵阵喧哗嘈杂的人声和靡靡乐曲从其中传出。
余子添拎着折翼的腾鱼走在这腾鱼城中,感叹其热闹繁华的同时,也不禁感慨自己的渺小无知,他不禁喃喃自语道:“从前每逢跟爷爷到冉家镇上采买游逛之时都是兴奋不已,后来拜师修行之后便经常听师傅讲起七洲四海的多彩绮丽,以前都是道听途说但我思路狭隘也就没有深刻的体会,如今真正到了这腾鱼城才觉得从前的自己是何等的坐井观天!”
余子添想得正出神,一只手却突然搭在自己的肩膀之上轻轻拍了拍,旋即传来一声清脆的劝诫声:“土包子,不必自卑!你是修行之人,心志当须坚定,千万不可被这腾鱼城的奢靡繁华所迷惑!”
余子添闻言不禁一愣,回头看去,只见冉莹虽是满脸的泥污,眼神却是清澈坚定,与之前拦车对战的疯癫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余子添惊讶道:“冉莹,你是在劝慰我吗?”
“哈哈哈!”冉莹收回手,看得余子添一副惊诧呆立的模样,不由得大笑出声,却也没有矢口否认,而是出言调侃道:“我作为你的修行前辈,劝诫宽慰也是理所应当,不谢不谢啊!”说着,冉莹突然伸手拽过余子添手中拎着的腾鱼,一挥鎏金大锤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间酒肆说道:“走,前辈先去请你吃顿大餐,好一尽地主之谊!”
余子添看着冉莹故作洒脱的笑脸,点了点头,轻笑道:“好啊!”
旋即,余子添跟着冉莹来到一家酒肆,余子添在门前驻足打量,只见这间酒肆低矮陈旧,被两侧的华丽高阁夹在中间显得落魄无比;酒肆门前也没有招牌门匾,只有一块写着“贵客临门”四个大字的帆布幌子,被一柄匕首钉在上面垂挂在一旁;酒肆门口有两排兵器架子,几件陈旧的兵器歪歪斜斜的靠在上面。
“别看了,先进去!”冉莹瞥了余子添一眼,旋即将鎏金大锤靠在门前的兵器架子上,对着余子添道:“你要是身上有兵器的话,先拿出来放在架子上,这家酒肆是不接待带着兵器的顾客的!”说罢,便转身进门了。
“哦?还有这样的规矩?”余子添心中疑惑,但他身无长物,也就紧跟其后,进了酒肆。
余子添进了酒肆才发现,酒肆之中半盏灯火也无,全靠着周围商铺灯火照射进来的光芒取亮,倒也不显得黑暗。酒肆的厅堂狭小,仅摆的下七八张饭桌,只有四个食客坐在一桌正吃喝闲聊,余子添、冉莹二人进店后四个食客也只是轻轻一瞥,旋即不再关注,继续进食聊天。
冉莹选了一处角落的桌子招呼余子添坐下,旋即将腾鱼在桌子上一拍,大喊道:“小二呢?死哪儿去了?”
冉莹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清脆嘹亮的吆喝声从后厨传来:“客官稍坐片刻,小的马上就来!”
没一会儿,后厨的门帘就被撩开,出来一个肩搭抹布、系着满是油渍的围裙、端着一盘热菜的店小二,店小二将菜放到那几个食客的桌上后,就朝着余子添、冉莹二人走来。
“哟,这不是腾鱼嘛!”店小二眼尖,还没来得及同二人打招呼,就看见了桌上的腾鱼,旋即惊奇道:“咱腾鱼城这个季节可是难见这腾鱼,也不知两位客官是从哪儿弄来的?”
“管的着吗你!”冉莹瞪了店小二一眼,将桌上腾鱼扔给他道:“将这腾鱼拾掇好了给我炖上,再上几道拿手好菜,一壶花翅酒!”
店小二看得冉莹如此蛮横也不生气,依旧是满脸堆笑道:“客官您真是懂眼,一看就是咱这儿的常客!咱酒家虽小,但这料理腾鱼的手艺在腾鱼城若说是第二,那无人敢称第一!”
“别吹牛了!快去,快去!”冉莹一脸不耐,连连挥手打发,店小二讪讪一笑,旋即拿下肩头的抹布,轻擦了两下桌子,对着二人道:“客官稍等,好酒好菜马上就来!”说罢,拿着腾鱼转身进后厨去了。
“这酒肆怎么……”余子添看得店小二离去,便对身旁的冉莹打听这酒肆的情况,没等他说完就听到有个粗犷的声音突然打断道:“小兄弟,那条腾鱼能不能让给我们?”
余子添闻言扭头一看,只见从另一桌食客中站起一个彪形大汉朝着他俩走来,只见这大汉生的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子、一身武者的打扮,行走之间也是铿锵有力。
那彪形大汉走到余子添二人的桌前,对着二人笑道:“呵呵,那腾鱼我可以出钱购买,这季节腾鱼难得,我们兄弟几人许久不吃,也是馋得狠了!”不过,这大汉长相凶狠彪悍,他这一笑,把脸上的横肉都堆积在了颧骨之上,显得很是难看。
“这……”余子添看了一眼冉莹,询问她的意思。
“不行!”冉莹一拍桌子,只听得“啪——”地一声,将余子添和那彪形大汉吓了一跳,又听得冉莹轻哼一声道:“噷,都知道这个季节腾鱼珍贵难得,谁又想把这难得的美味让给别人!”
“你们再考虑考虑,我可以给你们好多钱,我……”那大汉闻言也不死心,还想继续商量,还没等他说完,冉莹就突然站起身来,指着那彪形大汉的鼻子骂道:“傻大个,你听不懂人话?不让就是不让,你别给脸不要脸!”
“啪——”
挨骂的彪形大汉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那桌剩余的三人听到冉莹的叫骂声,面色皆是一寒,将手中的杯筷往桌上重重一放,各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将余子添、冉莹二人团团围住。
“臭丫头,你找死!”其中一瘦高个对着冉莹冷声道。
冉莹看得被三人包围,也不惧怕,大大咧咧的坐回凳子上,翘起二郎腿,对着那人说道:“哟!怎么?要打我?来呀!我保证不还手!”
“你……”那瘦高个看得冉莹如此娇蛮嚣张,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旋即抬起手来,正要朝着冉莹扇去,却被一人突然伸手拦住。
众人抬头一看,正是酒肆的店小二,只见这店小二一手拿着酒盅酒壶,一手拦在那瘦高个的身前,满脸堆笑的对着众人说道:“嘿嘿,几位客官都消消火,可别忘了咱店里的规矩!”说着,店小二将酒盅酒壶放在余子添、冉莹二人的桌上,给他俩各倒了一盅酒水。
“哼!”瘦高个三人听到店小二说到“规矩”二字,脸色顿时一变,旋即瞪了冉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饭桌坐下,三人的眼睛却是不时地朝着冉莹瞟来,神色不善,目露凶光。
店小二看得那瘦高个三人坐回自己的桌上,旋即轻笑一声,对着余子添、冉莹二人道:“二位客官先喝着,菜马上就来!”说罢,又转身回后厨去了。
方才那彪形大汉一直站在余子添二人的桌旁,没有随瘦高个三人坐回去,他见得店小二走了,旋即指着余子添身旁的凳子,对着余子添笑道:“小兄弟,能坐吗?”
“不……唔!”冉莹听完两眼一瞪,刚要开口,却被余子添伸手捂住嘴巴,冉莹连忙将余子添的手拍落,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喝酒,不再说话。
余子添见状也无可奈何,旋即扭头对着那彪形大汉说道:“快快请坐!”
方才余子添看得冉莹突然之间就发起了她那蛮横嚣张的大小姐脾气,对着那彪形大汉破口大骂,余子添顿时无语之极,又看得瘦高个三人将他二人包围,本以为会有一场打斗,于是他暗中凝神提气随时准备出手迎敌,却没想到被店小二口出手拦下,用“店规”将几人吓了回去。
余子添虽心中疑惑,但他看到那彪形大汉一直站在他身旁没有离去,也不好向冉莹打听,只得张罗那彪形大汉坐下,先静观其变。
“谢谢!”彪形大汉闻言点头称谢,一抬屁股坐在凳子上,旋即对着余子添笑道:“小兄弟想必是第一次来这无名酒肆吧?”
“嗯,我确实第一次来这间酒肆!”余子添闻言一愣,但他看得那彪形大汉神色坦然不似有恶,只得点了点头,出声回答,紧接着余子添对着彪形大汉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哈哈,不敢称‘您’,我叫魏巡!”彪形大汉哈哈一笑,对着余子添说道:“我刚才看你二人进店后,小兄弟便是一脸好奇之色,然后我那兄弟与这小姑娘起了冲突,她泰然自若,你谨慎戒备,想来你对这酒肆的店规没有了解,这才判断你是第一次来这家酒肆!”说着,魏巡便站起身来,回到自己桌上拿了酒壶酒杯,又坐回余子添身旁接着道:“而且,我看小兄弟你方才被我那三个兄弟围住后,全身骤然紧绷,气息也随之发生变化,想必小兄弟也是习武修行之人吧?”
余子添闻言眉头一挑,心中暗想:“这魏巡当真有些门道,竟然这仅凭我细微的动作就判断出我是习武修行之人!”想到此处,余子添点了点头道:“魏大哥好眼力!我确实习得些许武艺,魏大哥应该也是修行之人吧!”
“呵呵,我也懂得些粗浅的招式!”魏巡呵呵一笑,旋即倒了一杯酒,拿起酒杯轻咂了一口,接着道:“小兄弟,你可知我那几个兄弟为何听到店小二一说‘规矩’二字,就吓得坐回去了!”
“还请魏大哥指点迷津!”余子添摇了摇头。
魏巡闻言,轻了轻嗓子,便对余子添讲起这间酒肆的来历:
传闻,这间酒肆于五十多年前突然出现在了这腾鱼城中的琼楼高阁之间,占据了原本商街巷口的位置。
这可妨碍了不少商铺的生意,于是周边商铺的老板便聚集在一起,各持武器进店闹事,这其中也不乏有武艺高强之人,可众人刚一进门,这家酒肆突然闪烁起无数的刀光,将所有进店之人的两瓣嘴唇齐齐削下,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紧接着就莫名刮起的狂风吹出店外!
然后,从酒肆之中出来一位手持匕首的老妪,那匕首之上血迹斑斑,不时还有鲜血滴落,显然就是方才割去众人嘴唇的武器。
那老妪无视地上捂嘴痛呼的伤者,自顾自的从怀中拿出一块帆布幌子,一甩手就将那幌子用匕首钉在门框之上,接着对围观之人高声说道:“进店贵客,好酒好菜好伺候;寻衅恶徒,削唇挖眼割舌头!”
旋即,这老妪低头扫了地上的伤者一眼,阴鸷笑道:“第一次削唇,第二次挖眼,第三次割掉舌头,第四次……桀桀桀……就是摘了你们的项上人头!”说罢,便转身回酒肆去了。
紧接着,从酒肆又出来一个店小二,对着围观之人吆喝道:“今日小店开张,所有进店用餐者酒食全免!”
围观之人看得方才那老妪那般凶狠厉害,皆是惊惧不已,仅有寥寥几个爱占便宜的好事之人敢进店用餐。
而那些被削去嘴唇的商铺老板回去之后,心中不忿怒气难平,便联合起来花重金在腾鱼城中大肆悬赏本领高强之人,誓要把这间酒肆铲平,将那老妪杀之后快。
一时之间,腾鱼城中的诸多高手望风而动,或为悬赏求财、或为比武切磋,纷至沓来。
而那老妪也没有食言,将所有上门寻衅滋事之人,一一削唇挖眼割舌摘头,其中丧命之人不乏有内劲、罡气修为的高手。
此事过后,腾鱼城中的修行高手但凡谈起酒肆之中的无名老妪无不心惊胆战。
后来,这酒肆又将店规明确,立下:“持械武装者不予接待,寻衅斗殴者割唇挖眼”的规矩。
从此之后,再无一人敢在这酒肆之中寻衅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