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谢家商贸的一批新产品在质检的时候出现问题，部分产品出现不合格，甚至有几个有严重的质量问题。
谢家向来声称在生产阶段严把技术关卡，绝不会把出现问题的产品流向社会……
关键是现在这批产品已经有几批过检，早就在市场上开始卖了，消费者早就有机会接触到这批问题产品了。
正在办公室看数据的谢自远听到消息的时候脸都绿了。
他半个月之前才亲自跟上次找上门来的那个公司，签订了部分重要原料的合同，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问题。
这种时候，他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对的。召回产品，趁事情还没有发酵的更严重之前，向消费者主动道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住谢家企业的颜面。
可是他如果这么做，爷爷跟董事会就会知道他为了提高利益，私自改换原料厂家的事情，甚至匆忙签订合同，也没有对原料厂家进入深入的考察……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心里许久没有出现的恐慌慢慢涌上来，放在身侧的手心冰凉。
这批原料他见过样品，虽然比之前的看起来是次了一点，但是根本不会影响产品质量，更不可能会出现不合格。
也正是因为这个自信跟它在价格上展现的绝对优势，才让谢自远那么爽快的就签了合同。现在想起来才慢慢的觉出这整件事情的不对劲来。
其实合同签订一开始，他是提过去工厂参观，毕竟几吨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对方却一直巧妙的推脱，后来又主动带了样品上门……
看来这批产品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怪不得价格上肯让步这么大。谢自远深吸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谢老爷子的有些决策也许是正确的。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松这个口。
一边派人去调查这个原料工厂，一边将这批质量出现问题的产品处理掉，同时紧急的调换各个生产线上的原料，保证之后的产品不会再出现类似问题。
但是那批流入到社会上的……谢自远只能让人将部分谢家的下属的商店下架产品，至于售出又并没有反应的消费者，就先不过问。
他并不准备公开道歉，甚至这一系列处理的操作，也要尽量做得隐秘。董事会上的人原本就不怎么过问公司产品生产，只要他有意隐瞒，他们当然也不会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有这样，他才能瞒天过海，躲过这件事，保住自己的地位。
但是让谢自远没想到的事，意外来的这么快。
先是一位消费者主动投诉，说自己的产品出现了问题，在使用的过程中因为质量不合格，而导致家人受伤。引起了部分媒体的重视。
接着是一位自称是公司生产内部工作人员接受记者采访，说谢家商贸的的部分重要原料前一段时间均换成了次品，为了达到利益以次充好，以至于很多产品出现质量不合格，无法出厂，但那批产品还是卖出了大半，并且已经到了消费者的手中。
谢家产品多年积累的诚信跟高质量的形象好像一夜之间被人摧垮，越来越多的消费者的投诉出现，甚至有人找到谢家大楼，做出一些十分过激的行为。
公司所有的重要文件都需要现任董事长谢自远签字，尤其是像换原料这么重要的事，谢家经营了这么多年，对合作方的依赖性很大，变换原料，不止要董事长亲自审查，还要跟董事会成员商量。
所以事情一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谢自远。
董事会上原本就有人对他存有意见，现在支持换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谢自远在这样的氛围下，一个没有克制住，在会议上大发雷霆，原本商议怎么补救的会议不欢而散。
晚上，谢家老宅。
谢老爷子早早的就在客厅里等着，刚刚保姆为他读过的新闻资料就在手边的桌子上放着，折的整整齐齐，正面刚好两行大大的标题。
“震惊！谢家竟然为了利益以次充好，产品质量存在严重问题，多名消费者受伤！”
谢老爷子手里的拐杖轻敲地面，微胖的脸上露出他原本的狠厉，转头问道：“还没回来？”
“没，老爷。大少爷估计还在忙公司的事……”
“闭上你的嘴！”
自从把公司交出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保姆被吓了一跳，随即噤声，低头恭敬地看向地面。
她当然没有忘记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不管多大年纪，不管他和气的时候是个多可爱的老头，他都是当年叱咤东城的头等角色。
谢自远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沉默了将近一个小时，天色擦黑，已经到了平时的晚饭时间。
谢老爷子十分守规矩，但是今天他不说话，没有人敢提吃饭的事。
谢自远倒是识相，进门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在屋子的正中跪下，压着声音老实的说：“爷爷，我错了。”
保姆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老爷子今天真的生气了，然后又无声的垂下了头。
谢自远又接着说：“我真的没有有过其他的歪想法，只是想冒个险，为公司寻求最大的利益发展，没想到就……”
“你不是刚知道事情吧？”
谢老爷子双眼微眯，坐在老式的太师椅上看着他。
谢自远缩了缩身子，垂头在地上跪了片刻，眼里竟然涌出了泪花。他极尽可怜的说：“我只知道有一批质检出了问题，并不知道前几期也是问题产品，如果知道，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他面上真挚，但是心底却对这样的场面恨到了极致。他知道谢老爷子吃软不吃硬，知道他的一切习惯喜好，这么多年一直努力的让自己扮演一个乖孙子，为了亲情，为了钱，为了权利。
可是原本以为现在终于得到了谢家的一切，为什么他还要这样？
“少他妈的跟我说废话！”
谢老爷子手里的红木拐杖‘砰’的一声飞出去，不偏不倚砸在谢自远的额头上。
“老子这么多年就教会你这些东西？让你管理公司你就做的这样？”
拐杖上甚至还带着温热，谢自远不敢躲，额头立刻肿了一块，上好包浆的拐杖滑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自远不等保姆动手，连忙弯腰捡起来，又爬到太师椅跟前，将东西递过去。
这么多年他一直扮演的这样的角色。
谢混或许可以肆意妄为，调皮捣蛋，但是他不行。谢混也许看见飞过来的拐杖会立刻躲开，但是他不敢。
因为他是谢自远，他连名字都是捡的，又有什么资格做自己？
“爷爷，我没想到会对公司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明天我就会召开记者发布会，向消费者道歉，并且召回产品，商定赔偿……”
这些话都是他在来的路上想好的。
那个原料工厂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不过是一个刚刚注册的空头公司，法律上的代理人也说不出什么屁话，这批原材料的来路也不明，说白了，他们并没有生产原材料的条件，这件事情本身可能就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
偏偏他还真就上了当。
“谢家百年的基业差点就因为你毁于一旦！你以为你这套拿出来就有用了？这批产品多少你不知道，赔偿的金额你没有预估？你凭什么要谢家因为你的失误承担这笔费用？”
谢老爷子从太师椅上动了动身子，语气里带着鄙夷。他冷哼一声，才接过手边的拐杖。
谢自远脸色唰白。
谢老爷子说的他竟然没有想过，他设想过最差的可能，被赶出谢家集团，赶出谢家，或者是被从董事长的位子上卸任。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出于自己的失误和对公司发展的负责，他怎么也没想到，爷爷会说出这样的话。
钱。
这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谢自远喉头滚动，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除非被逼到绝路，否则他绝不会开口主动要求离职。
给谢混让路，不如让他现在去死。
“哼。没用的东西。”
谢自远心底冰凉，拳头无声的握紧，嘴里却大声说：“爷爷骂的是。”
“别以为我老了就不知道你想的什么，谢混怎么样是他的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还有，严家的那个丫头，我看你们倒是很适合。”
他话音一落，就像是一个重锤敲在谢自远原本就狂风大作的心里。
严苓月？老爷子怎么会知道……
他虽然对这个女人印象并不怎么好，但是却并不想伤害她一点。尤其是最近发生了某些事情之后……
“有人看见你前天跟她鬼混了一夜。”
谢自远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抖了抖，抬头刚好看见老爷子嘴角还带着一点嘲讽的笑。
他前几天喝醉的时候，确实跟主动找过来的严苓月发生了关系……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那么他对自己的掌控到底可怕到了什么地步？
自己的一举一动？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从开始签合同的时候，谢老爷子就是知道的，只不过他默许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爷爷……我跟严小姐……确实是正在交往。”
“哦？那刚好，我也很喜欢严家那个丫头，不要耽搁了人家姑娘，准备准备结婚吧。”
谢老爷子语气又和善起来。但是眼神落在他身上，却并没有商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