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最近天气回暖的厉害，大雨过后就是接连的晴天，万物复苏，春天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城市。
幼儿园今天有活动，顾元博特地请了假过来陪团子参加。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连对孩子的关心都少了很多，心里愧疚，自觉不能错过这个跟孩子亲近的机会。
团子今年刚刚上学，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校园活动，小朋友们都穿着漂亮的衣服，学校里老师也都个个面带笑容，还有好吃的糖果跟各种各样的节目。
他原本很开心，可是看到门口是爸爸一个人过来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失落起来。
顾元博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还以为儿子在学校受了欺负。连忙上前，蹲下身子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问：
“怎么了？看到爸爸不开心？”
团子瞪大了眼睛，神情委屈的摇了摇头。
“那怎么了，委屈巴巴的？”
团子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管身后的小朋友们都在干嘛，撇了撇嘴说：“谢叔叔呢？你不是说、过两天就回来了么？”
他声音软糯，又带着一点孩子的清脆，但是听到顾元博心里却像是一声警铃。他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生气。
“你才跟他认识几天，怎么就这么黏他。早就跟你说了谢叔叔总是教坏小孩，我看你现在就跟着他学坏了。”
顾元博虽然以前就很不喜欢团子跟谢混接触，但是说的这么凶还是第一次，团子吓了一跳，半晌才捂着眼睛哭起来。
“我不是、呜呜……谢叔叔也不是……”
见他情绪失控，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顾元博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愧疚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伸手将团子抱到了怀里。
“对不起，你没错，是爸爸错了。”
团子哭的伤心，根本听不见他说的什么，但是仍然在努力的解释。
“谢叔叔不是坏人、我……我也不是坏孩子……”
脑子里涌现出三人相处的画面，美好的不像是真的，他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受，轻轻地拍了拍团子的后背。
其实他理解团子的心情，甚至他比团子更加急着想见到那个人。可是现在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让谢混回来，可是开不了口，还想像以前一样，可是内心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
谢混离开的这几天，他的心里也正双重煎熬着。
也许是一个人生活的时间长了，太久没有遇到过感情上的问题，他现在除了手足无措的反复不厌其烦的给谢混打电话，想不到其他的可以做的事。
“乖，别哭了，爸爸不骗你，谢叔叔肯定会回来的。他只是出去工作了。”
团子终于听见他说的话，抽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磕磕巴巴的说：“我不是坏孩子。”
顾元博搂着他抱起来，认真的说：“嗯，爸爸错了，团子是个乖孩子，谢叔叔也是个好人。”
幼儿园的活动办的很成功，孩子跟家长们都很配合，小朋友们的演出很精彩。团子跟顾元博排排坐，看的很专心。
他原本也有一个节目，是跟其他小朋友一起表演的舞蹈，但是哭过之后，怎么也不愿意再上台了，连顾元博劝他都不管用。
团子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有了一点自己的想法，怎么哄都不行，老师没有办法，只能临时让其他的小朋友代替他上台。
顾元博心里想着可能是因为自己刚才凶他的原因，所以也没有多说。
等学校活动结束，两人在路上，才试探性的问：“你不是今天有很厉害的节目，我听你王奶奶说准备了好长时间呢，怎么今天不去？”
团子正在后排摆弄玩具，随口说：“我不想跳舞了，我也不能唱歌。那都是给爸爸妈妈的歌。”
顾元博没听出来他话的逻辑，问：“给爸爸妈妈的怎么了？”
团子虽然没有妈妈，但是从小就是这样，孩子小的时候不懂，也没问过，所以他也没把这个当回事。
“小朋友们都有爸爸妈妈，但是我只有爸爸。谢叔叔说他是我另一个爸爸，所以我原本准备跳舞唱歌给你们俩。”
他说了一大段话，大概是累了，拿着玩具抬起头喘了口气，又接着说：“可是谢叔叔没来，我就只有一个爸爸了，我不想跳。”
顾元博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一瞬间柔软的不像话，就连团子那句‘两个爸爸’都接受了，柔声解释：“团子，在你周围的小朋友身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的家庭成员也是不一样的。”
他不知道怎么的眼睛瞄到身边的副驾驶，心底一阵子失落。但还是接着说：“有的人呢，是爸爸妈妈，但是有的人就是爸爸，或许有的人只有妈妈，这都是正常的，像是有的人有哥哥弟弟，有的人没有一样，只是家庭成员不一样，你懂吗？”
团子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眼睛亮亮的盯着前面。
“所以谢叔叔没骗我了？他其实是我另一个爸爸对不对？”
顾元博一下被他问的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法律上这么说……也是对的。”
团子不知道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听见他说是对，开心的把手里玩具都丢了。拍了拍手说：“哇！那我以后就可以跟小朋友说我才不是没有妈妈的可怜孩子，我有两个爸爸呢！”
顾元博原本想解释，见孩子这么说，又住了口。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在学校竟然会对小小的团子带来这样的困扰。他知道缺爱是什么滋味，所以在这方面，对团子尤其宽容细心，唯恐他在亲情上收到一丁点的伤害。
“谢叔叔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跳舞给他看啊，他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
顾元博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开始虚了。他竟然开始害怕让团子知道，是因为自己，他的谢叔叔才连夜离开家。
不知道那边的谢混如果知道，团子现在这么喜欢他，会不会高兴地跳起来。
还没说话，手机响起短信提示。
顾元博在看清楚内容的一瞬间猛地踩住刹车。
淡蓝色的手机屏幕上的两行字仿佛带了魔力一般，一瞬间就钻进脑子里，成千上万的思绪想法推断疯长起来，但是又在下一刻安静溃散。
“今天他喝醉了说自己开始喜欢你了，所以不敢面对你……”
顾元博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紧手机，不可置信的又将沈六刚刚发过来的短信看了一遍，心脏刚才失控跳动的声音无限扩大。
谢混说了喜欢我？
原本的愧疚心理好像转眼开始想要向其他的方向发展。
虽然受他纠缠，但是顾元博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谢混喜欢自己，只觉得他是因为自己曾经跟谢自远的关系，想借此侮辱自己，或者是利用自己好达成什么目的。
一直到结了婚也从来没有改变过想法，所以他对谢混从来没有顾忌，内心也只把这场婚姻当成单纯的交易。
虽然后来谢混的改变，让他开始慢慢正视这个人，不再像以前一样，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谢混会真的喜欢自己……
而且是在两个人发生了关系之后知道。
顾元博不知道自己心底的那一丝开心是从何而来。
手指在手机上反复打了几次，也不知道应该回点什么过去。
沈六为人诚恳本分，又一直跟在谢混身边，既然他这么说，想必是真的了。
顾元博薄唇紧抿，眼睛紧盯着手机屏幕，生怕自己错漏了一个字，或者是一时脑子不清楚，理解错了意思。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关上了短信界面，又给谢混打了个电话。
心里迫切的想听到点什么，可是耳边传来的还是熟悉的一串忙音。
失望的把手机放下，顾元博又动作缓慢谨慎的点开谢混的短信页面。
两人的短信界面一片空白。他本来就不喜欢跟人发短信，一时间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漫天才慢吞吞的打出‘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了看又觉得不对，删了之后又写，‘对不起，你还好吗？’
心里隐隐觉得还是不恰当，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盯着手机发呆。
团子已经在后排安静的看了好长时间，不知道爸爸突然怎么了，突然就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脸色奇怪的一直盯着手机看。
他想了半天，才开口说：“是谢叔叔要回来了吗？”
顾元博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车子还在路上停着，这才放下手机。
他转头看了一眼，见团子还认真的等着自己回答，才低声说：“不是，谢叔叔说他忙，很想你。”
团子明显不开心，又把自己小身子缩回去，可怜巴巴的说：“我还以为谢叔叔要回来陪我过生日。”
他声音一落，顾元博原本被堵住出口的思绪突然之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对啊，团子过几天就要生日了。谢混跑的再远也要回来吧。到时候两个人面对面，什么说不清楚！
想通了之后，顾元博立刻打开谢混的短信，写道：
“谢混，团子要过生日了，回来。”
完了也顾不上自己语气僵硬，就发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