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一家装潢精致的法式料理餐厅内，穿着特色服装的青年服务员们在店内熟练地穿梭，有悠扬的大提琴乐手正在演奏，乐声舒缓而深情。
谢自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来过这种地方，今天为了约顾元博出来，又是熟悉的地方，以前自己读书的时候最喜欢去的餐厅，舒缓的音乐声似乎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背靠在木质的圆椅上，谢自远叫了一个熟悉的服务员，低声嘱咐了两句，就靠在椅子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最近发生的事情，程昱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分，但是也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老爷子的股份他知道有多少，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就算到时候真的给程昱百分之三十，他还是赚的，但是他现在怕的是，这个人想的并不是要钱这么简单。
程家跟谢家多少年的商业对头，他现在突然跳出来愿意帮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谁也不敢说。
也许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拿股份这么简单，而是想趁机吞并谢家，到时候整个东城的市场就全部是他们程家的了。程昱真是打的好算盘。
谢自远轻叹了口气，心底萌生出退意。
从一开始好像就是个错误，他被谢家收养，嫉妒谢混，这么多年处心积虑，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是其实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呢？
爷爷到现在还是把他的亲孙子放在第一位。
他因为一时新鲜追求顾元博，坏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关系，又不顾他的意愿差点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只是因为心底的一丝邪念。
他扪心自问，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么？
耳边大提琴悠扬的琴声似乎能够净化心灵一样，谢自远觉得自己的内心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干净。
当初之所以对顾元博动了这个念头，完全是因为谢混公开取向之后谢老爷子对他的态度让他生气，还有他现在整天变着花样的玩乐。
当时似乎觉得自己连在这个方面也要做出一点什么……
他甚至想不起来当时追求顾元博时候说的话，还有两个人成为情侣那段时间是怎么相处的，每天都在干什么。脑子里能回想起来的只有当时被甩的屈辱。
自己真的太失败了。
因为这样完全没有意义的理由，一次又一次的犯错。
虽然心里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谢混在很多事情上面，要比自己优秀的太多，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简直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今天特地用谢混的名义约的人。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他相信即使再讨厌自己，听到谢混的名字，顾元博还是会过来。
中午三点整，顾元博西装衬衫，出现在餐厅门口。
等了多时的青年服务员立刻小心的把还闭着眼睛的谢大少爷叫醒。
顾元博眼睛在餐厅内转了半圈，停留在半躺在圆椅上的男人处。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的周围，并没有看见想见的人，这才面色一冷，转身就要离开。
“顾先生，谢大少爷等您多时了，你这是？”
服务员大概得了谢自远的什么好处，见他要离开，立刻笑着小步跑过来，堵住他要离开的脚步。
‘依云小镇’谢自远来的最多，服务员大半都认识他，拿过他的小费，当然也有见过顾元博的，现在既然拿了钱又听了安排，当然要提客人做事。
顾元博出去的路被他堵住，心里不悦，盯着服务员看了两眼，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谢自远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这表现的也太过了，就算谢混不在这儿，你就不能进来看我一眼了？呵呵。”
顾元博神色冰冷的转过身，浅色的眸子里好像是结了冰。
上次的帐他还没有跟这个人算，现在竟然又这样找上来，手指不自觉的握到一起，顾元博只等着他再说一句出格的话，就直接动手打烂面前这张欠揍的脸。
“我虽然没跟谢混在一起，但是顾军最近确实是我在照顾着。”
谢自远将他的神色都看到眼里，嘴角露出一个不在意的笑，有些无奈的说。
大提琴刚好结束演出，现场有很多人都盯着场中正默默收拾东西的中年演奏者。谢自远回头看了一眼，认真的鼓起了掌。
“拉的太好了。”
屋内很多人都循着声音看过来，连场中的大提琴乐手都投来视线，但谢自远好像毫无察觉，反而偏头问此时表情复杂的顾元博。
“是吗？进来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顾元博深吸一口气。还是跟着谢自远迈了进去。
这几个月的时间过去，顾元博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这个名字了。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这个人好像彻底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了一样。那一百万的事情也不了了之，没人追杀他没人讨债，也没人哭闹着上门。
他知道面前这个人跟顾军之间的肮脏交易关系，但是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想要知道一些消息的身体，一个声音反复的在心底响起。
‘不管怎么样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一杯咖啡喝到嘴巴里，他才意识到是甜的。
他向来喝无糖的，最开始想通过这种味道警醒自己，后来喜欢上了那种味道，就再没有换过。
跟谢自远相处那么多年，两个人一起吃饭，几乎都是两杯无糖咖啡。
谢自远见他抬头，似乎十分开心，眼角露出一点开心的笑，他慢慢的说：“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喝。”
虽然心里因为咖啡不舒服，但是顾元博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喝了口清水，才终于开口问道：“他怎么样？”
“好得很，就是很想你，说是有机会一定要再见见你，跟你要点钱话呢哈哈……”
一边慢慢的品尝着杯子里有些过分甜腻的咖啡，他一边笑着说道。
不止面前的顾元博，连谢自远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记得自己之前很喜欢甜咖啡，但是之前为了跟顾元博接近，特地选择了跟他一样的苦咖啡，一喝就是好几年，结果现在就是在外面工作的时候也习惯不放糖。
一直以为只是迁就的习惯没有改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已经喝不下这原本喜欢的甜味道。
顾元博眼眸微垂，似乎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开口。
当时刚刚知道真相的时候，知道他为了钱竟然故意跟谢自远演戏的时候，心里是真的想跟这个人撇清关系，甚至发誓再也不去管他的死活。
但是现在，当谢自远刚才说到他的时候，顾元博就知道，自己又一次的心软了。
可他没有办法，那个一无是处，只知道赌博骗钱的男人，是自己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
他年轻时候，刚刚二十岁的时候，十分鄙视这种东西，但是现在好像因为年纪变大，对这些东西开始有了一点可怕的亲近依赖感。
他恨顾军，其实很多时候更恨自己。
“还活着就好。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知道的必要了。”
顾元博抿了抿唇，终于冷声开口。
他脸上跟以前一样，没有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是冷的。
谢自远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顾元博的短处其实他早就看了出来，好像对友谊亲情这种东西格外的看中，很多时候不管你做的再过分，他都能原谅，这也是他上次为什么想用顾军逼他。
但是现在他的表情并不像作假，他看起来是真的不在乎。
程昱的条件还在耳边，顾军是他最后的筹码，谢自远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突然又慌乱起来，如果顾元博根本对他这个便宜爹的死活没有兴趣，那他又怎么会可能离开谢混？
“你跟谢混什么时候离婚？”
谢自远不是个什么好鸟，走进来这个餐厅本身就是个错误。知道了顾军没死，他就想起身离开，没想到神色复杂的谢自远突然开口问道。
他有些意外。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反问道：“离婚？”
谢自远紧盯着他俊美且冷漠的脸，试图挖掘出一点想要听到的话。
“这好像与你无关。”
“啧啧，还真让我猜对了，你现在已经完全沉醉在这场交易里了。顾医生，我看在朋友的份上提醒你，你是不是忘掉了什么了？”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早料到他会说点让人头疼的话，顾元博连听下去的耐心都没有。
谢混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自己的生活怎么样，他不需要别人提醒，更不需要谢自远这样的傻逼提醒。
顾医生突然觉得谢混当时说的脏话也并非都是错的，至少面前这个男人确实是个傻逼。
“你忘了你们一百万的合同了？还是你忘了你当初帮我骗谢混上钩扔钱了？”
顾元博面色微变，冷声道：“当时你并没有说清楚……”
“但是你敢说当时你没参与？呵呵……不用这样看着我，你就算打我一顿事实就放在这里，谁也没有办法改变。更何况，谢混什么德行我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你真的死心塌地，以他的花心程度，你们也早晚会离婚。”
顾元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刀子一样的盯着谢自远。
“闭嘴。”
他还没有这么失态过，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情绪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