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哦。”谢小二说,“水府大小姐水无暇,虽然也是庶女出生,但有老太君的宠溺,所以在府里没有人敢动她,过的都是和嫡女一般的生活。但水君玉不同,虽然身为水四的妹妹,可她一直都被同父异母的姐姐欺负,水四也从不过问的,但细细数来,这些年,她似乎也过的并无什么磕碰。”
曲幽荧对水府的情况不如谢小二熟悉,他既然这么说,那多半是实情了。
“那么之后呢?”
她最关心的,还是水君玉为什么会死。
毕竟她是水府的人,如今老太君的寿辰将近,太子妃的选举就在寿辰当日,所以水府的四位小姐,都不可以出事。
否则这件事,只会变得非常的麻烦,所有和这件事相关的人,前前后后,都会被牵累。弄得不好,还会触动圣怒,连累九族。
“水君玉告诉我,要成为太子妃唯一的契机,就是水府的秘宝,上书古卷。她要我帮她得到上书古卷。”
“上书古卷?”曲幽荧呢喃着这个名字,重复道,“你确定?”
千犀点头,曲幽荧又说,“可我记得,上书古卷是水府继承人该得到的东西,为什么会用在选太子妃的身上呢?”
“这个我并不清楚。”千犀眨着眼睛,沉闷的说,“但我知道上书古卷的重要性,所以我不能用这个冒险,更何况,我已经从姜潋那处,知道了凤翊的行踪,所以我便拒绝了她。可是她,却告诉了我一件事。”
她说到这里,忽而一笑,笑容有些嘲讽,有些迷离。
“这件事就是促成你杀她的主因?”曲幽荧问,她见千犀没有反驳,心里也了解了几分,“是关于师父的对吗?”
千犀搅在一起的双手,轻微一滞,然后微不可见得颤抖起来。
曲幽荧心中便是十分笃定了。
“虽然我不知道水君玉和你说了什么,但事关师父的事,除非师父亲口与你所说,否则谁说的都是不可信的。”
因着席凤翊的性子比较古怪,所以曲幽荧有时候也十分头疼,但偏生千犀就是爱上了这么一个人,而且还爱的那么的痛楚。
见两人突然间都不说话,谢小二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支吾着说,“只有我不明白,水君玉到底说了什么,才让千犀失手对她下了手吗?”
他用了失手二字,是不想千犀有心里负担,也好对外所说的时候,给千犀减少一些罪责。
但千犀似乎并不觉得如何,她抬起头,眼睛直望向谢小二的方向,然后一字一句的说,“她问我还记不记得凤翊身边的那个婴孩。”
曲幽荧脑子飞快的转动,她记得上次她和千犀见到席凤翊的时候,他手里的确有一个婴孩。
她还问过,那个孩子是谁,结果席凤翊半开玩笑的说,是他儿子。
曲幽荧当然不信,可如今听到千犀这句话的时候,直觉上就不对了。
“你是说,师父手里的那个孩子是——”
“对。”千犀肯定的说,“水君玉清楚明白的告诉我,那个孩子,是凤翊酒醉之下,对她所为,之后生下的。她还清楚地说出了那孩子身上的胎记,以及凤翊的喜欢,令我一下子想到凤翊逗弄那孩子时的眼神。”
“所以你就相信了?所以你就因此生了火,就杀了她?千犀呀千犀,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师父那种人,只要是他不喜欢的额,即便是他的骨肉,他也不会承认的。他喜欢那孩子,多半是那孩子的身上有什么令他感兴趣的。”
“可若真的是他的儿子呢?”千犀仰头反问,眼睛发红,如同一只受了刺激的小动物,可怜又火爆。“他的身边除了你,就从未有个女子与他过分相近,可他却为了就水君玉,让我用祝由术!你知道的,他说过祝由术为伤及我的性命,叫我不能再用,可他、可他——”
“但是水君玉若真的怀孕,水府的人肯定会知道的。”
“她那一年,借由生天花为借口,离开水府过一年,才回。”
房门被人推开,一夜未归的木景烛从门外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云舒。
云舒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待木景烛进去后,就关上门,在门口守着。
“景烛,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小二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的转变,他呆呆的看着木景烛,心中更为千犀而忧伤。
“查水府情况的时候,了解的。”
木景烛轻描了一句,目光落在曲幽荧的身上,后者看到他,这一次却没有移开目光。
她理直气壮的说,“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水君玉怀过师父的孩子,除非是他亲口所说。否则我不会相信。”
木景烛没有反驳她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桌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了空茶杯里,然后倒上了水。
混合之后,他就端着水杯走到昏迷在墙角的店小二面前,强迫着给他灌了下去。
他动作从容,显然并不被这突来的状况弄得束手无策。
做完这些之后,他起身对谢小二说,“这是失心粉,喝下之后,他会变得心智底下,胡言乱语。你带他出去,别被人发现。”
“为、为什么要给他下失心粉?”
谢小二傻了,曲幽荧却能理解木景烛的做法。
“若是他醒了,定然会把水君玉死的事说出去,这么一来,我们会很麻烦。虽然他不是坏人,但目前只有失心粉才可以让他不记得这里发生的事,倘若还记得,也是满口胡言,无人相信。”
木景烛唇角微抿,很欣慰曲幽荧依旧知道他的想法。
谢小二也明白过来,他抱起店小二,说,“虽然很对不起他,但为了千犀,也只能这么办了。我去把人送到赌坊后面去,制造一个假象,很快就回来,你们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他说走就走,处理掉人证后,才能更好地处理尸体。
他走后,房间里就变得格外的沉默。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大家或站或坐,看着地面,看着水君玉的尸体,任由时间在指缝中流逝。
一直到曲幽荧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去找师父,这件事因他而起,他总是要付点责任的。”
“你去哪里找他?若是真的找得到,千犀也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吧?马上就是老太君的寿辰了,若是水君玉失踪不见,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至少先把水君玉失踪的事蒙混过关。”
“其实有个办法——”
木景烛才开口,就被千犀打断了,她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地上已经死了很久的水君玉,对曲幽荧说,“小荧,你给我们割皮换脸,施行画皮术,把我变成水君玉,便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曲幽荧盯着她,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最初找到她,所说的画皮换脸是怎么回事。
但画皮和易容是两码事,后者,用水粉颜料,是在一张五官相差不是很大的脸上,画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而后者,是需要割皮的。
简单来说,就是把一个人的面皮割下来,换在另外一个人的脸上,从此之后,这个人,就只能用那张死去的人脸生活。
一个人,画皮可以多次,但每一次的画皮,都是一种风险。
次数越多,脸腐烂的几率也就越大。
因此虽然习得了这门技艺,曲幽荧鲜少尝试,更别说是拥在自己身边人的身上了。
所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不可能,倘若你真的用了这张脸,就换不回你自己的脸了。一辈子做水府的四小姐,被关在这样一个地方,你愿意吗?千犀,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去找师父,只要他在,就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在我杀了水君玉后,我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千犀起身拦在她的面前,情绪激动地说,“若他们之间真的有过一个孩子,那么到时候我就是孩子的生母,我可以时常见到凤翊。”
“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水君玉欺骗你的呢?”
“那就欺骗下去好了!”千犀神情惶恐,张开阻拦的双手,瑟瑟发抖,“至少,至少他对水君玉格外的不同,哪怕不能在一起,能够时常看到他,也是一桩好事。”
曲幽荧一时语塞,看着她足足半晌,才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一句话,“千犀,你真的是疯了。”
“疯吧,就让我疯了吧!”千犀一把揪住曲幽荧的双手,指甲狠狠地掐入她的衣服里,刺到皮肉上,“小荧,就算我求求你,答应我的请求吧!不管结果如何,我只想要放手一搏。我自己犯下的错,后果如何,就让我自己承担。”
她说着顺势跪在了地上,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流,模样十分的可怜。
曲幽荧看着她,第一次心里没有了底。
曾几何时,傲然独立的紫幽阁阁主千犀,被无数人追捧的女子,此时此刻,竟然为了一个求不得的爱情,这般的折磨。
而自己只是初尝情爱的滋味,已经这么难受了。
她转头望向一边的木景烛,眼神彷徨,呐呐的问,“景烛,你说,爱情难道就不能如话本里写的那样,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吗?非要生离死别一笑梦百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