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转念一想，这些人让宁王两次遇险，即便是她不跟去，宁王必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以其连审讯内容都不知道，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跟萧云晞过去听听，或许，还可以见机行事，到时候帮苏允墨辩驳两句。
萧云晞看她眼神闪烁，想来几句话间，已是心思回转了几回，他也不急，只是抿唇点了点头，等她应了声，这才转头让南庭备车。
先前因为沈亦萱揭了苏薇的伤疤，萧云晞心有愧疚，就没有再让人去追查苏允墨和苏薇的身世。
可如今听苏薇说起她是苏允墨在云际城收留的孤儿，又见惜梦他们这般行事，加上先前他们提到广莫城时苏允墨的反应，对于苏允墨的身世，他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毕竟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他当时虽然还未临世，可幼时常听傅丞相跟他母妃提起。苏城主舍身守城之举，葬送了广莫城苏家，却护住了一座城，和满城的百姓，那时他虽懵懂，却也对这个大族心生敬佩的。
若是苏允墨真的是苏家活下来的后人，这次月兹国之事，即便不是为了苏薇，他也要替苏允墨查清楚，并且断绝后患！
这宁王殿下一行才走半日又匆匆回来，再来时还许多日都带了伤，苏侍郎甚至昏迷不醒，东安城的县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好在殿下宽宏，不仅没有斥责，还让他们不要上报扰了陛下祭天。
县丞感恩戴德，不仅给他们寻了最好的客栈，派了最强的衙役驻守，请了最好的大夫，甚至帮宁王殿下看守起犯人来，也是格外用心。
害怕他们乘人不备自尽，县丞不仅让人将那两人五花大绑，还安排了两班人十二时辰不歇息地守着，半点空子都不给他们留。
这会儿见他们要来提审犯人，不仅十分配合，还叫人把大牢里的刑具都搬了出来，一副作势要替宁王殿下把此事查得个水落石出的模样。
萧云晞看着张县丞殷勤忙碌，心中暗觉好笑，等得安排妥当，却是遣走了大牢里所有的人，只留了他和苏薇，还有南庭。
苏薇知他这般是不想事情外露，心中颇为感激。
那个跟惜梦相好的男人叫那图，光看长相，便也知道是西荒大漠上的异族。
先前萧云晞已经让北阁他们审了一遍，那图身上带了伤，审讯却是一无所获。
萧云晞让南庭给那图松了绑，将他带到了一旁空荡荡的牢房里，还好心给他递了碗茶，让他润润嗓子。
“既然事情败露，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图的官话并不纯熟，夹杂着异域的口音，扬手打翻了南庭递过来的茶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们费尽心机要抓苏侍郎，结果两次都是死伤惨重。如今连惜梦都死了，落得这般结果，你就甘心？”萧云晞坐在长凳上，挑眉看着那图。
先前他问惜梦到底是想干什么，惜梦虽然一心赴死，言辞里却诸多不甘。
“心有不甘又如何，你们愿意让苏允墨来见我？”听得惜梦已死的消息，那图庞大的身躯猛一震颤，良久，才哑着嗓子说。
他的确不甘，他们追查了十余年之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这般费尽心思，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自己的人还几近覆没，他现在都想不明白，惜梦这般执着，到底有何意义？
“想见苏侍郎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若是有什么话，我们倒是可以替你带给苏侍郎。”萧云晞侧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薇，见她并无不妥，继续说，“你若是肯老实交代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或许苏侍郎还可以给你一个答复，让你死得明白。”
那图冷笑了一声，扬眉瞪了萧云晞一眼，下一瞬，毫无征兆地，突然牙关一紧，就要咬舌自尽！
“等等！”苏薇一直站在一旁观察那图，捕捉到了他微小的动作，就在他要咬舌的那一瞬，急掠上前，一把卡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嘴。
“你要死我不拦着，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对苏允墨说，不妨告诉我，我一定替你转达！”苏薇强忍着心中想要杀死此人的冲动，毕竟就是他们害得苏允墨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她蹲在那图跟前，冷言到：“你不说也没关系，这大牢里那么多刑具，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把那些在你身上一一试过，就当是替兄长报仇了。”
“你就是苏薇？”然而，让苏薇没有想到的是，那图皱眉看着她，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见她点了点头，那图冷哼了一声：“你若想知道苏允墨都做了些什么，等得到了广莫城，去问舞神便是。”
“替我告诉舞神，让他不要忘记当年之约！”最后一句，那图说得极为小声，似是不想让一旁的萧云晞听到。
言罢，趁着苏薇那一瞬的愣神，他猛然甩脱了苏薇的桎梏，身子一偏，抢在旁人上来制止之前，一头重重磕在了青石铺就的地面，一声顿响后，血流遍地。
萧云晞似是早料到会这般，也只是蹙眉上前去将苏薇拉起来退到了一旁。
等得唤了外间的衙役进来收拾尸体，萧云晞侧头看苏薇：“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可有线索？”
“他让我去找舞神……”苏薇看着那一地的鲜红，面色凝重。
“舞神？”萧云晞有些不解，这样的名号，在大齐许多酒楼乐坊里，跳舞跳得好的姑娘都会自封或是被吹捧成舞神，那男人这般说，也不知道指的是哪个姑娘？
“西荒舞神君崖，是为天地，为神佛而舞的人，他受西荒各国敬仰，被西荒百姓尊为侍奉神明的人。”苏薇眼中没有困惑，却掩不住惊讶，缓声跟萧云晞解释，“这次千佛宴第三日，舞神会在广莫城献舞祈福。”
西荒天舞祭五年一次，如今正是时候。
先是惜梦绑架他们，再是丹图王子在洛央国遇刺身亡，牵涉大齐皇子，如今再加上广莫城和舞神君崖，苏薇总觉得，他们这次西行之路，是一早便被人算计上了的，只怕，路上的凶险，比之西境的困局，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
苏允墨不比秋白那样的习武之人，他一直昏迷到了深夜才醒，之后两日都只能躺在床上休养。
苏允墨因为害怕耽误前往洛央国的行程，在东安城停留了两日之后，便催着众人启程。
之后的一路都走的官道，为保万全，萧云晞邀请苏允墨同乘的时候，苏允墨便也没有拒绝。
这一路都有萧云晞在侧，苏薇也不好细问苏允墨关于舞神之事。
不过，五日的行程里，苏薇也发现萧云晞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学无术，虽说他对西荒诸国所知甚少，不过在与苏允墨谈及其他的时候，即便不是见解独到，却也能对答如流，与往日苏薇所见的萧云晞，简直是判若两人。
傅老将军驻守西境五年，在接到萧云晞来西境的消息之后，一早便带了亲随出城迎接。
“这一路，云晞给苏侍郎添麻烦了。”老将军与苏允墨已是熟识，看他自马车上下来，亲自下马来接，倒是比对自己的亲外孙还要热络几分。
“老将军有所不知，这一路多亏宁王殿下照拂，苏某才能安然到此。”苏允墨与傅老将军见了礼，说话间，傅老将军蓦然变了脸色。
“这便是苏某一直提起的舍妹，她如今在礼部任五品郎中，这次随苏某出来历练。”苏允墨只是不动声色，侧身替傅老将军引荐苏薇。
“下官见过傅老将军。”苏薇忙上前作礼。
“十年前在云际城见到你们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出乎苏薇意料的，傅老将军看她也是一脸的慈爱，“听说你去岁连中三元，这在咱们大齐，可是数十年难遇的。”
三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傅老将军便命了亲随领随行的官员们去驿馆安置，却独邀了苏允墨和苏薇去将军府上做客。
萧云晞五年未见外祖父，他也想过与傅老将军之间或许会有几分生疏和尴尬，却从未想过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眼看傅老将军待苏允墨和初次见面的苏薇都这般亲切，对自己这个外孙偏有几分视而不见，萧云晞心中升起怒意，一时难以忍耐。
“本王听说这云际城白日里热闹非凡，正好时候尚早，本王先去逛逛，你们午间不必等本王了。”赌气说罢，萧云晞转头夺了一旁神武军的马，都不等南庭和北阁，径自打马往城里去。
余下在场的其他人看着他扬尘而去，都面面相觑了须臾，还是傅老将军先打破了沉默：“云晞那个孩子自在惯了，苏侍郎不要介意。”
“云际城景致与其他地方不同，宁王殿下第一次来，想必也十分好奇，”苏允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头唤身旁的苏薇，“这云际城不小，现在时候尚早，阿薇不如去给宁王殿下做个向导吧。”
苏薇本想回绝，可在傅老将军面前又有些开不了口，便也只能跟着南庭一起，打马去追已经到了远处城门口的萧云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