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别怕。”萧云晞俯身在苏薇耳边说了一句,伸手将她从里面抱了出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苏薇身上的衣服浸过水后,紧贴着她的身躯,光滑的面料触手冰凉,萧云晞将她放在了床上,见她依旧满面陀红,只是此刻眼中不再是先前那般迷乱,而是写满了惊恐,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这般下药的手段,平素也只是在那些秦楼楚馆中常见,萧云晞从前被人算计过,虽然对方未能得逞,不过自此之后他对于这些东西都万分小心,也有过研究。
今日他们一起接触过的东西都在那水阁里,看刚刚秦淮的表现,能想到的也只是那道昨日赢怀月来画的屏风了。
按说这般容于空气的药,比那些直接吞服的效果要差许多,像他现在虽然药效未退,可是因着刚刚在水里游了一遭,已是能控制住心神了,可苏薇却依旧如先前那般,没什么好转。
如今她额头发烫,已有发热的迹象,萧云晞有些犹豫,想带苏薇离开将军府去看大夫,可秦淮这会儿在前厅等着要见苏薇,他若是带着她离去,只怕秦淮又会找到什么说辞。
眼看苏薇抖得越来越厉害,萧云晞现下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她本就已经在发烧了,这一身湿衣服还得先赶紧换下来才行。
和先前的主动不同,现在苏薇惊惶若一只小鹿,但凡是有一点点的靠近,都会让她惊惧地挣扎。
她不停地往里躲,竭力要避开萧云晞。
一双惊恐的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她咬唇蹙眉,眼神空洞。
“你中个药还能有那么多症状,真是一点都不给人省心。”刚刚是挡都挡不住的主动,现在是仿佛谁都要害她一般,萧云晞只觉得不仅是外面的局面,屋里这个人也让他十分头疼。
他咬牙冷哼了一声,先将自己湿了的外袍脱了,也不急着换,一步跨上床榻,伸手去捉苏薇。
反正她这会儿一副誓死不愿发出声音的模样,既然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今儿一定要先给她把这一身湿衣服换下来才行!
被南庭从宁王府一路提着掠过来的玲珑在推开房门的一瞬,就看到了屋里床榻上,一副让人很容易误会的景象。
在玲珑进门的一瞬,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萧云晞警惕地转过头来,看到玲珑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宛若没事人一般,急唤了一句:“快过来帮忙!”
“……”他低沉的一句话,叫得玲珑瞪大了眼睛。
她之所以过来,本是南庭接到了将军府递过来的急报,特意让南庭带一个宁王府的丫鬟过来,还点名了要宁王的心腹。
她从前在宜春宫伺候,后来宁王殿下出宫建府,她便一直跟着他,虽然算不上是宁王可以推心置腹信任的下属,不过她对他也是一片忠心。
可再怎么忠心,她也断做不出帮着主子对一个姑娘做这样的事情来。
萧云晞见苏薇半分都不愿合作,偏偏门口的玲珑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止步不前。
他沉叹了一口气,不想再拖下去了,顺手抓了苏薇的衣摆。
锦帛撕裂的声响里,玲珑又是一怔,她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回避一下,却见萧云晞已从床上下来:“去给苏大人更衣。”
萧云晞瞥了一眼门口的玲珑,顺手捡了刚刚扔在桌上的干净衣服,大步往屋外走。
“殿下……”玲珑回过神来,迅速进来,看着床榻上的情形,忍不住唤了萧云晞一句。
“怎么?”
“损毁官服,是要问罪的,按律,要杖责二十。”眼看在此缩到床角去的苏大人,玲珑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光天化日,世风日下,殿下做出这般违法律令的事情来,就不怕问罪么?
他们过来,是从宁王府白楼里带了药出来的,这药解的是什么她清楚,只是即便是仗着药性,殿下做出这种撕坏官服的举动,也委实过分了些。
“闭嘴,做好自己的事!”萧云晞俊眉一蹙,冷冷扫了玲珑一眼,这才离开了房间。
外面南庭已经在等了,换了外衫,服了他们带过来的药,萧云晞只让南庭好生守住门口,自己先出了客苑。
才走几步,萧云晞就发现果然如他所想,沈在野站在假山旁看着一池碧水,似乎是特意在等他。
“今日还要多谢沈将军相助,这份情意,本王……”
“殿下又何须跟末将这般客气,”沈在野侧头,笑着截断了萧云晞的话。
萧云晞与沈亦萱交好,他在军中时又与承平王关系不错,不管是为着哪一条,他今日都会帮他。
“今日府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末将失察之过,殿下尽管放心,末将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好给殿下一个交代。”今日是沈亦萱的生辰宴,这宴席都还未开,府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沈在野此刻也是心中怒恼,不管是为了给宁王殿下交代,还是为了他们将军府的声誉,他都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
“这件事情,本王不想问将军要交代,只怕将军也是交代不起的。”对于沈在野这番话,萧云晞却只是叹了口气,摇头道。
“殿下的意思,是知道是谁所为?”
“想知道是谁所为,将军只需得将水阁之中的物什一一验过。”萧云晞侧头,看向沈在野,“不过,本王不建议将军这么做,毕竟连本王和太子都尚且忌惮赢相,反正本王与苏大人都没事,将军也不要引火上身了。”
“殿下的意思……”沈在野抿唇,先前沈亦萱的确跟他说起过,昨日相府二小姐赢怀月曾来过,还在水阁里的屏风上画了一幅牡丹图。
赢怀月的笔墨在帝都已是久负盛名,他先前本以为赢怀月这般,是提前来给沈亦萱送生辰礼的,结果没想到,今日这药,竟然是赢怀月昨日布下的?
“今日即便不是本王和苏大人,进水阁的也可能是其他任何宾客,若真出了什么事情,连累的是整个将军府,本王听说近日父皇在择定兵马元帅的人选,看了此事有定论之前,将军都要多加小心了。”
萧云晞看沈在野因着这“兵马元帅”之事沉下了脸,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要说这药若真是赢怀月在屏风上动了手脚,再看今日秦淮非要找苏薇的架势,只怕他们针对的,不是沈在野,而是苏薇。
只不过,他们不该选在这镇国将军府上动手,更不该挑这样的时候。
既然他们先行这般不义只是,也就别怪他出言挑拨了。
这兵马大元帅之职,掌三州兵权,不管是太子还是赢相,都是想将其握在手里的。这几日朝堂上下明争暗抢只怕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正好沈在野虽然属太子一派,却为人刚正,一心为国,并不愿涉其中而谋私利。先前他便听太子提起过,沈在野本是这兵马大元帅最合适的人选之一,可他不愿去争,为着这事儿,太子没少气恼却又无能为力,如今赢怀月这举动,倒是无意中帮了他一把,也帮了太子一把。
“末将当日早已说明,末将只想为国效力,驻守边疆,不会来争这兵马元帅一职,那些上奏推荐末将的折子也并非末将能控制的,即便是这般,他们也还要这样步步紧逼?”
沈在野听到萧云晞提起此事,越发气不打一处来。这兵马元帅之职,领了之后,虽然手握三州兵权,却要长留帝都。他从前本无此打算,正想着等得此间将沈亦萱安顿好之后,他就请旨南下驻防,此事他早在诸多臣子面前说了个明白,可没想到赢相还是不放过他,居然用这般卑劣的手段,想来毁了将军府的声誉!
“将军一心为国,可你可曾想过,如今四境安宁,倒是朝中多风云。将军若是不愿领这兵马元帅一职,日后这职务落到赢相那样的人手里,只怕三州百姓都不得安宁。”
这内地三州的兵权,虽然不是用来杀外敌,保边境的,可是也关系到三州上百万百姓的安危,今日他萧云晞来劝沈在野,除却受太子嘱托之外,更多的,他也是希望在这一场博弈里,赢相能败得彻底。
赢家的兴盛,是从傅家败落之后开始的。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御使大夫赢怀风,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都没少在父皇面前告他的状。
虽说前些年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地方受人指摘,可是赢家这般针对他,针对傅家,只怕是到如今还忌惮西境的傅老将军,还有在宫中依旧深受宠爱的傅贵妃。
未去西荒前,他只想躲开这些人,躲开这些纷争。
可如今,他却是觉得,这傅家之事,他不仅不该再逃避,其实更应该深挖一下。当年那本是无人可撼动的高楼大厦,竟然在一夕之间倾数崩塌,这其间到底埋了多少秘密,他一定要一件一件全部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