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枫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后,围在床边的太医们见他醒了,都纷纷松了口气,围上来替他诊脉问询。萧铭枫想起昨晚的情形,眉头一蹙,也顾不得身边问个不停的太医们,他拂开挡在跟前的人起身,就要往外去。
昨日之事,必然是有人在宜春宫里捣鬼,他现在必须派人查清楚才行。
“皇帝你中了迷药,太医说了虽然毒性过去了,可你还得好生休息才行,快回床上躺着!”外间听得动静的太后在许皇后的搀扶下快步进来,眼看萧铭枫起身,她忙劝说道,“哀家已经命人全面戒严内宫,捉拿刺客,一有消息便会来报。”
“迷药?”萧铭枫看太后眼下乌青,只怕是在此守了一夜,他反倒是在床上躺了许久,现在已经没有半分不适,不过也不好拂逆了太后的意思,只能上前扶了她在一旁坐下,由着太医替自己诊脉。
昨晚的事情他记得清楚,只是自己倒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
萧铭枫抬眼,看到候在外面的余公公,沉着脸将他唤到了跟前:“说吧,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禀陛下,老奴昨晚和几个小子侯在殿外,听到里面的动静,本是想进来护驾,却不想,这步子都还没挪,就突然觉得昏昏沉沉的,接着就不省人事了,余下的事情,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余公公也是刚醒来不久,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之后,就即刻赶了过来,一直侯在外面请罪,这会儿跪在地上,跟萧铭枫猛磕了几个头,“都怪老奴护驾不力,让陛下身陷险境,还让悦娘娘受了重伤,老奴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悦妃怎么了?”余公公的话,让萧铭枫满头雾水,却是心下一沉。
“回禀陛下,昨晚有刺客行刺,悦妃挺身护驾,替陛下挡了一刀,逼走了刺客,这会儿她和贵妃还在西配殿,两人都还未苏醒,臣妾已经让周太医他们在那边守着了,一有消息便过来知会陛下。”许皇后开口解释到,昨晚她回钟秀宫,本都是已经准备就寝了,却听得外间宜春宫的婢子来报,说是陛下在宜春宫遇刺。
她不敢耽搁,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太后已经在宜春宫了。
除却殿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余公公和几个伴驾过来的宫人外,宜春宫里中了招的,只有萧铭枫和傅琳。两人皆昏迷不醒,太医诊断,是中了迷药的缘故,她们到的时候拓跋雨还有几分清醒,她右肩上中了一剑,迷糊间还死死护着萧铭枫,还是她和太后好劝了几句,拓跋雨才终于放心地松开了拽着萧铭枫的手,昏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她们都是听徐嬷嬷说的,许皇后这会儿将徐嬷嬷所述向萧铭枫说了一遍,倒是与昨日发生之事并无出入。
“悦妃她……”昨晚他先是因着傅琳的话有些分神,之后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让宜春宫中灯火全灭,他一时慌了神,有几分乱了分寸,这会儿听得拓跋雨受伤,他倒是打消了对拓跋雨和傅琳的怀疑。
本以为昨晚这一场戏,是她们联手为之,可当时傅琳那般激烈的反应,拓跋雨却对“夏卿”这个称呼半点反应也无,之后还替他挡了一刀,只怕这行刺之人与刺杀赢相之人有关,跟拓跋雨没什么关系,至于傅琳,或许真是因为听闻赢相之死,受了刺激才会发疯。
毕竟,当时相府到宫中急报的人一路慌乱,他们听的消息之后也是急乱之中,并没有嘱咐封锁消息,赢相遇害之事当时便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传到宜春宫也不足为奇。
“陛下放心吧,悦妃她吉人天相,太医说伤不在要害,只是悦妃身子有些虚弱,所以这会儿还没有醒过来。”萧铭枫暗自思忖,许皇后只当他这般是记挂拓跋雨,怕他不顾自己身子,要去西配殿探望,忙安慰道。
“无事便好,朕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们便都去给悦妃好好瞧瞧吧。”萧铭枫点了点头,朝一屋子候着的太医挥了挥手。
他出了事情,即便是没什么大碍,只要他不醒,这太医院里最拔尖的几个太医便都是在这儿寸步不离地守着的,这会儿他既然醒了,一点迷药而已,他常年习武,倒也没什么大碍,眼下他更想让拓跋雨早些醒来,好好问问昨晚之事。
太医们领了圣意,纷纷告退出去,萧铭枫站起身来,本想劝太后回寿康宫休息,抬眸看到侯在殿外的萧云轩和几个大臣,微微一愣,唤了他们进来。
昨晚丞相遇刺,满朝人心惶惶,今早照例上早朝,却迟迟不见陛下前来,之后太后派人来说陛下身体抱恙不能早朝,众臣更是慌了神,一时间竟是谁都不敢离开皇城,眼下晋王和御使大夫赢怀风携了满城巡防护卫追查凶手,襄王受命出城调派守卫,他们便也只能找太子萧云轩打听。
太后派人过来的时候,皇后已经着人告诉了他宜春宫遇刺之事,萧云轩也只能安抚了群臣,眼看许太傅他们实在是满心担忧,他们手里还压着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没有办法,便只能请了太后的旨意,带着他们一起来了宜春宫探望。
一起来的还有大理寺卿徐正,京兆府尹这会儿跟着晋王他们东奔西跑缉凶,他这个正三品大臣今日上朝,本是想奏请陛下追查赢相与西荒诸国的往来,只因着昨晚仵作验尸后发现,剜下赢相心脏的,并非寻常刀具,而是一柄有特殊齿纹的弯刀,他们着了擅兵器的人验过,说是这种刀在大齐少见,即便是大齐的杀手剑客,也不喜欢用,倒是西荒和北陆的人用得更多一些。
说起西荒和北陆,所有人最先想到的,便是这几日广莫城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苏允墨已经改了条件,不过他们可十分清楚,这驻守广莫城的傅老将军跟赢家是什么仇怨,而且,比起北陆,赢相与西荒诸国的联系更多一些,所以他们想以此为线索,往下追查。
可这毕竟事关当下最紧要的政务,而且还牵连到傅家的恩怨,就连晋王都有些拿不准陛下到底会是什么态度,便只能差了他上奏请旨。
却不想,早朝这事儿还没能提出,转眼到这宜春宫后,才发现了陛下昨晚居然遇刺了。这么一来,这件事情,就不单单是牵扯到赢家了,这陛下的安危,那可是关系到大齐的江山社稷,此事不管牵涉到谁,只怕都是要严查下去了!
如徐正所料,听完他回禀后的萧铭枫,当即便允了他们严查赢家与西荒近些年往来的事情,不仅如此,这一次,萧铭枫似也没有什么避嫌的打算,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萧云轩去做,还让他务必在五日之内查清结果,甚至还给他们指点了放向,让他们细查赢相与广莫城的往来。
萧铭枫将谢侯爷和柳哲送来的密函告诉了众人,还着人拟了折子,将昨日帝都发生的事情详尽写下,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广莫城,答应了苏允墨提出来的要求,却要他们再宽限些时间,毕竟,这种事情,他们现在要追根究底须得尽快行事,但是查出来之后,作为与广莫城的商谈筹码,却又须得好好斟酌一番,以免被苏允墨他们牵着鼻子走。
“依儿臣愚见,苏允墨既然要求将赢相押解至广莫城,只怕今次行刺之事并不在他计划之内,否则他又何必有此一请,父皇倒不如利用此举,先将赢相之死压下,以赢相作为筹码,将五弟换回,一来可以试探苏允墨是否与行刺之事有关,二来,或能救回五弟,以解父皇之忧。”等得众臣离去,萧云轩提议。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许皇后便忍不住皱眉。赢相死了,眼看赢家也要倒了,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大好事一件,襄王如今没了倚仗,晋王一人也不足以成事,这会儿即便是萧铭枫真的遇害,萧云轩也是稳坐皇位了,若是萧云晞被困死在广莫城,他们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她没有想到,萧云轩竟然会有此提议,若是真换回了萧云晞,这不是给他们添堵吗?
“云轩说得极是,若是能换回云晞,便真是件天大的喜事了。”萧铭枫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太后已经点了头。
这赢相死了,看萧铭枫这次的举动,赢家也马上就要倒了,她现在最为挂念的,自然是还困在广莫城的萧云晞。
“既然如此,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办,无论如何,要以云晞的安危为先。”萧铭枫抬手揉了揉额头,点头应了此事。
若是真的能换回萧云晞,倒也的确解了他心头的一大忧患。广莫城之事,最让他心急的不是傅家的几十万军队,这些年他不仅治下太平盛世,先前也是打过大大小小无数场仗,自然是明白,若是战起,那几十万军队也不足为惧,他唯一担忧的,是萧云晞的安危,不仅是因为萧云晞是他宠爱的儿子,也是因为太后一直记挂着被困在外的孙儿。
如果能用赢相的尸体换回萧云晞,那么他们便再也没有了什么顾忌,这广莫城之事,便也不会再这般处于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