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将军本是在监守秦淮他们,听得消息,匆匆过来,看着苏允墨被苏薇迫得跪在地上,在看到他过来的时候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傅老将军微微一怔,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反手抽了一旁潮风腰间的剑,没有半分犹豫地刺向苏薇。
“阿薇,小心!”晚一步过来的秋白在看到那一剑毫无顾忌,直指苏薇心口的时候,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
若是换做寻常的绑匪,遇到这般不顾人质生死的举动,早就动手了。可偏偏即便是伤了他,即便是手中的匕首能在须臾间轻而易举地切开他的喉管,苏薇却依旧没办法那么做,在危险逼近的一瞬,她只能下意识松了手里的匕首,疾步退开躲闪。
傅老将军并没有继续逼上去,只是在迫使苏薇退开之后,剑势一偏,顺手一捞服气了苏允墨。眼看手上的人质要被抢回,苏薇倒是不怕了,步子一沉,上前来抢人。
傅老将军本是不愿伤苏薇的,他不了解苏薇,不过他了解苏允墨,能被苏薇逼到这个地步,也只能说明苏允墨是真的在乎苏薇。他如今帮着苏允墨行此大逆之事,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他这般做,只是想为他那枉死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可是,他相信,傅雅的死,一定跟广莫城和赢家脱不了干系,否则,当年傅雅这丞相做得好好的,却是为何在她牵头要查二十年前广莫城苏家一案之事后,就突然被扣上了那么多无法辩驳的罪名来?
他们傅家世代忠良,他一生为了萧家的江山征战沙场,两个女儿,一个官居丞相,辅佐帝业,一个嫁入后宫,为萧家生儿育女,奈何那萧铭风却是这般无情无义,竟然听信谗言,还毫不留情地一举拔除了傅家。
这么多年了,他远居西境,心中对两个女儿的思念和挂碍有多大,对萧家的恨意就有多大。若非他先前答应了傅雅,要替她照顾故人之子,若非他听得苏允墨的劝,沉下心来蛰伏,早在五年前,他便已经举兵造反了。
他现在做这些,是在帮苏允墨拿回他该得的,却也是想要借苏允墨之手,挫萧铭风的锐气,甚至是希望苏允墨能找到什么办法,迫使大齐重审当年傅丞相一案。他戎马半生,看淡生死荣辱,可是,他不能忍受女儿在九泉之下还要一直蒙受不白之冤!
苏允墨是他此举之中最为关键的一人,他不允许苏允墨有任何闪失,所有拦在他面前的人,他都不会心软!
眼看苏薇伸手来抢人,傅老将军想也未想,举剑横划,迅速劈斩向苏薇。
近在咫尺的距离,苏薇根本无法完全躲闪开来,她倒也并没有马上躲来,手腕一转,反手接住剑刃,另一只手扣向苏允墨肩膀。
眼看她冒着左手被废的风险却依旧要拽着苏允墨不放,傅老将军冷笑一声,握剑的刚要发力,打算若是苏薇不松手,便将她的手掌横切下来,却不想,与两人皆是近在咫尺的苏允墨突然扬左手一挡,将傅老将军握剑的手推开几寸。
“你——”傅老将军因着苏允墨的这番动作,被迫退开两步,苏薇便也趁着这个间隙,扯着苏允墨退到了回廊下,她反手拔了头上束发的玉簪,架到了苏允墨的颈间。
“你们不要再过来了,这一次,我真的会动手。”左手掌中的伤口深可见骨,翠色的玉簪已被染得鲜红,苏薇咬牙冷声说,握着玉簪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你这又是何必,老夫已经加派人手,即便是萧云晞真能逃出城主府,他也是断不能踏出广莫城的。”因着苏允墨刚刚护苏薇的举动,傅老将军叹了口气,也不再苦苦相逼,只是看着廊下的两人,淡声说。
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便是萧云晞可能出逃,他那个外孙,虽说平素里没什么作为,不过他先前也看出来了,萧云晞身手不错,为了防止他作乱逃窜,过来之前,傅老将军特意传令,今晚没有人能离开广莫城。
“傅老将军远在西境可能不清楚,可是兄长你也该知道,陛下对宁王殿下宠爱非常,你们挟持的官员里面有秦淮和魏怀,以他们两人做筹码,陛下或许会愿意与你们和谈,可是,若是将宁王殿下卷入其中,这场战事在所难免。傅老将军为了兄长调派西境驻军帮忙,你人在广莫城陛下不能耐你如何,可是,将军可曾想过陷于深宫的傅贵妃。”掌中的痛已经麻木,苏薇仰头看着傅老将军,“何况,将军如今的所作所为,是在亲手毁了傅丞相努力了那么多年的成果,将军真的要为了苏家,置自己的亲族于不顾吗?”
她虽无幸与傅丞相相见,可是,从那一箱手札里她也可以看出来,傅丞相努力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还西荒一个康平盛世,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傅老将军到底受了苏允墨多大的恩惠,竟然能让他背弃大齐,舍弃傅家的一切来帮他谋反。
“我们傅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来说话,雅儿倾己之力护卫大齐,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萧铭风一心偏袒赢家,傅家早已毁在了他们这昏君和奸臣的手上,老夫如今便是要血洗大齐来为傅家和雅儿报仇雪恨,谁若是敢挡在老夫面前,都只有死路一条!”
提起傅雅的仇,傅家的恨,傅老将军说得咬牙切齿。若非萧铭风和赢家苦苦相逼,他又何至于走到如今这破釜沉舟的一步。这十多年来的深仇大恨,他们这些外人又如何能看得明白?!
“你若真要动手,老夫拦不住,只是,今日若是苏城主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便先拿萧云晞和那些齐官的性命来祭奠他!”手腕一转,傅老将军也不愿再与苏薇多说,他一双眼落在苏薇攥着玉簪的手上,就要再次动手。
“等等!”然而,他身形还未动,便听得门口有人大喊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了萧云晞拂开护卫们,朝他们走来,“你们要寻仇,要谋算大齐都冲本王来,放了她和秦淮他们,本王依你们所愿,替你们写信回帝都。”
众人都没有料到萧云晞会这般,一时无话,苏薇蹙眉看着出现在这里的萧云晞,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阿薇,放了苏城主,你们兄妹一场,又何必为了本王这个外人伤了和气。”不理会众人的不解,萧云晞走到了回廊下,伸手拂开了苏薇抵在苏允墨颈间的玉簪,见她满手的血,萧云晞眸子暗了暗,还是松开了手,替苏允墨解开了穴道,“刚刚本王所言,苏城主以为如何?”
“宁王殿下愿意配合自然最好,既然如此,这几日便劳烦宁王殿下屈尊留在城主府了。”苏允墨看了萧云晞一眼,一时看不出这个宁王殿下是另有谋划,还是此番只是为了来解苏薇之困,不过,他眼下愿意配合,倒也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今天时候不早了,城主眼下也身子不适,这些家国之事,便等明日再叙吧,本王院中无医无药,还要劳烦城主着人送些伤药过来了。”萧云晞拱手朝苏允墨作了个礼,转身去拉住了苏薇的手,也不理会其他人,牵着她便往外走。
才走了两步,潮风已经大步上前来,拦住了他们。萧云晞愿意配合固然是好,可这苏薇刚刚做出那般举动,还伤了苏允墨,难道就这般放过她?
“本王愿意合作的前提,是苏薇必须安然无恙。”萧云晞皱眉,将苏薇护到了身后。
“潮风,去西苑打点一下,傅老将军也忙了一天了,现下天色已晚,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被秋白扶住的苏允墨见状,朝潮风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开,“既然宁王殿下愿意合作了,想来苏郎中也该没什么意见了,苏郎中如今有伤在身,这几日便安心在院里养伤吧。”
苏薇抿唇不语,眼看潮风他们不情不愿地让开,她也只是一路跟着萧云晞回了小院。一炷香之后,秋白给她送来了伤药,眼看着萧云晞替她包扎伤口,秋白站在房里,几次想要开口,最终心里的千头万绪也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嘱咐了他们早点休息之后,便离开了小院,去部署守卫了。
苏薇为什么挟持苏允墨,他们都看得明白,他确信苏薇不会真的伤苏允墨,可看到刚刚的情形,再看苏允墨的一身伤,他还是震惊的。
十余年的相伴,当初救命的恩情,便是他都觉得无以为报,何况苏允墨这些年来待她可算是无微不至,倾尽所有,他不明白,苏薇为什么会做出这般背叛之举?她从前,明明是那般重情义的人,难道就只是因为一个萧云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