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北王府出来,魏怀看着满面笑意的萧云晞,打马走了几步,不由得嫌弃:“且不说这镇北王的提议靠不靠谱,你真觉得苏大人会答应?”
“为国分忧,她必当义不容辞。”虽说白行之这法子不地道,不过此举倒是正中了萧云晞的下怀,“这件事情,你可给本王把嘴闭牢了,女帝寿宴在即,不许多生事端。”
“放心吧,殿下这般费尽心思,末将怎会不上道地坏了殿下好事。”魏怀撇了撇嘴,眼里的嫌弃不减,他倒要看看,寿宴过后,萧云晞要怎么去说服苏薇来做这件事情。
白曼女帝的寿宴办得颇为盛大,浮夏城大庆三天,寿宴结束,各方诸侯都还未送走,北渊朝堂上就又出了一件新鲜事。
大齐宁王萧云晞与云璃公主白诗雨的婚约,满朝皆知,朝臣中许多人便是盼着明年公主远嫁大齐后,他们可以借势拢权,在白诗雨回国之前,夺了她手中的权势。
可如今,大齐来道贺的宁王殿下却是站在朝堂上公然退婚,而这退婚的理由,竟是他要另娶他人。而他要娶的人,如今便与他一同站在这大殿之上,正是这次随行的礼部郎中苏薇。
在听到萧云晞的话时,满朝哗然,毫不知情的苏薇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萧云晞,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这几日她也曾与萧云晞私下商议过这退婚之事,先前还为此着急的萧云晞这两日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此事他已有解决之法,可她没想到,是这般的解决之法!
还不等她反应,那边白诗雨已有了反应,她在众臣开口前先一步站了出来,只说对萧云晞的这般坦诚十分欣赏,可她堂堂一国公主,若是就此退婚,实是受辱,她提出来,要与苏薇一较高下,若是苏薇胜过她,她自当退出,成全这对有情人。
两人一唱一和,全然不顾在场的其他人,偏偏女帝还十分买账,当即便已决定,要亲自主持两人的比赛,并且如白诗雨所说,若是苏薇胜了,他们北渊将主动退婚,成全这对有情人。
比试定在明日,散朝出来,苏薇撇开了身后问询的众人,快步往宫外去。
“唉,阿薇,等等我!”不过是和白诗雨多说了两句,萧云晞疾步追出来时,眼看苏薇已经下了玉阶,他忙快步去拦。
“殿下要拿微臣消遣,至少上朝前先跟微臣提一句。”高大的身影拦到跟前,苏薇皱眉,伸手要拂开他。
萧云晞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侧头瞥了一眼自玉阶上下来的朝臣们,他将苏薇的手拢到了掌心里:“我这也不是怕说了你不答应嘛,前两日去镇北王府商议此事,那镇北王给本王出了这个么法子,虽然有些不地道,可如此一来,或可免两国战事,如此不正好可解你先前之忧吗?”
“可……”他说得有理有据,苏薇咬了咬牙,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几日她都在担心此事,不是怕退婚引起纷乱,她怕的是,若真起战事,苏允墨会借机行他们不可预料之事。
她先前本还是想劝说萧云晞推后此事的,可今日见北渊女帝和白诗雨都答得这般爽快,这会儿听萧云晞提起镇北王,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退婚之事,女帝和公主心中也是早有打算的。
“眼下三场比试便可了结此事,我也知这般对你太过分,可随行官员中只你一个女子,何况,这比试只有交到你这个文武双全,名扬大齐的女状元手里,我才能放心嘛。此等国事,你记一大功,等得回朝,我一定请旨让父皇亲自嘉奖于你。”萧云晞见她蹙眉,连赞带哄,还不忘强调这也是为了国事,并非他有意要占她便宜。
“可是,殿下这般说,日后若是传出去,你叫微臣如何……”话是都没错,可他今日在北渊朝堂上这般说,加上白诗雨和女帝在一旁添油加醋,说得真像她赢了便要做宁王妃了一样。她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话若是传出去,日后叫她如何做人?
“放心吧,等得事了,本王会替你打点好一切,不会叫旁人敢多说半个字,只是如今还得委屈你了。”
委屈我?还不等苏薇开口问,就见萧云晞伸手挽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宫门外走去:“怎么说刚刚我也在殿上陈情表白,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有迹可循,这两日我们便这般出双入对,恩爱甜蜜吧。”
这白诗雨的比试,一文一武,文问诗词谈国策,武比刀剑骑射,前两场皆在皇城内,这第三场,地点却定在了横波湖,内容是什么,白诗雨只说到了再说。
白诗雨一心退婚,可这比试王公大臣们都看着,她作为一国公主,也不打算输得太难看。她本是想着,这诗词国策之上,她怎么说也是谢太傅的得意门生,若是输了,岂不是扫了自己和谢临安的颜面。奈何她没料到的,是苏薇是个状元出生,而且还是大齐官员,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她这个治国理政的公主擅长的,苏薇做得也不差。
一场文试下来,两国官员共判,她竟然落了下乘,这么一来,她若第二场武试输了,这比赛倒是能很快结束,可她连输两场,颜面上实在挂不住,所以本来打算在武试放水的她收起了心思,倒真跟苏薇较上了劲来。
苏薇也是害怕输了这一场的,只因着第三场是在横波湖,不管是比什么,必定是在水上,她不识水性,若是这一场败了,只怕第三场会有些困难。
先前萧云晞明明说了这比赛也不过做做样子,让她放心正常发挥便是。可这会儿在宫中演武台上,看着发狠的白诗雨,苏薇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公主殿下到底是想输还是想赢?
苏薇虽然自小学武,可白诗雨也不比她差,除了自小跟宫中高手学习,还曾随她父皇从军一年,苏薇在她手下讨不到便宜,百招过后,便落了下乘。
这两场比试各胜一局,这结果看着不错,可看台上的萧云晞却是急了。他自是看得出这场武试,苏薇是用了全力的,可这白诗雨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一心要退婚么?第三场在湖上,若是苏薇败了,他们两人的婚事,不就板上钉钉了吗?
比之萧云晞,白曼和白行之对于这样的结果,倒也还算满意,虽然知道最后白诗雨必败,不过这一胜一败,倒也不算颜面扫地。
这第三场是白诗雨特意安排的,她之所以安排在横波湖,只是因为这是谢临安的师傅从前演练奇门阵法的地方,老先生在这湖底做了最后一盘机关阵,湖上一百零八根木桩布下的阵法,湖底埋着机关,湖心的石桩上,放着一枚墨玉坠,那是老先生留给谢临安最后的礼物。
谢临安曾言,若是不能破阵取玉坠,他便终身不娶。那时候他撂下这话,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着白诗雨与大齐皇子有婚约,这些年他也不曾过来仔细研究过这个阵法。
倒是白诗雨这几年来横波湖来得很勤,她苦心研究这阵法,如今已有破解之法,她今日,只想当着谢临安和满朝文武的面,取了那玉坠,破了谢临安不娶的誓言。
先前她便预想的一胜一败,只是当时是想在文试上胜了苏薇,如今与预想虽有几分偏差,可这结果倒也没有什么差别。这第三局,两人比的便是谁先取到那湖中心的墨玉坠子便算赢,这本就该是苏薇赢过她的一局,阵法中机关遍布,她倒也大方,将自己这些年探寻到的解法跟苏薇详细解说了一遍,只说这般才算公平。
“殿下这些年推演这机关术,可曾亲自试过?”两人各自准备,谢临安知她用意,此刻却是再坐不住了,几步跟了过来,眼看她跃跃欲试,忍不住低声问道。
刚刚听她跟苏薇讲起这破阵之法,虽然听着可行,不过这奇门机关十分精巧,稍有行将踏错,便会打乱全盘,何况她们还是两人一起闯阵,稍有差错,两人都可能受重伤。
“怎么?丞相是担心本宫呢,还是信不过本宫?”白诗雨束好了衣袖,抬头看向谢临安。
她自是试过的,只是,刚刚所讲的解法里,差了最后两步,这些年她一直走不对那两步,这才一直没能将那枚玉坠取回来。
这最后两步,她如今有两个解法,她告诉了苏薇胜算最大的那一种,先前武试时她已探了苏薇的底,只要在此之前,她赶在苏薇前一步试了另一种解法,苏薇便可后来居上,到时候不仅可以赢了比赛,还能取了玉佩,她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这么一算,倒也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自是担心你的安危,何况,若是伤了那位苏大人,这事对我们两方都没什么好处。”谢临安叹了口气,在听到第三场比赛的场地是横波湖的时候,他是真心希望苏薇能连胜两场的。
毕竟,自己的老师,他十分了解,这湖中的机关虽然不是十分凶恶,但是布局精巧,容易伤人,这三场比试本是为解两国之难,若是在这里出了事情,对谁都没有好处。
“放心吧,苏大人本事大着呢,再说了,有本宫在,即便是伤着本宫自己,也不会叫苏大人受伤的。”白诗雨瞥了一眼站在湖边的苏薇和萧云晞,哼了一声,越过谢临安,朝他们走去。
苏薇站在横波湖边,看着水里的木桩,神色凝重地仔细回忆着刚刚白诗雨所说的阵法。大漠上的湖水清碧,隐隐可见下面机巧遍布,这奇门机关之术,她从前也只是有所耳闻,还从未亲身体验过。
“这下面机关巧布,你可千万小心。”萧云晞看着水底,心中担忧不掩。
这白诗雨也委实过分了一些,不过是做做样子,这最后一场她是必须败的,选一个什么项目不好,非要让苏薇做这般危险的事情。放在别处也就罢了,偏偏苏薇不识水性,这恒博湖的水虽清澈,可看着也不浅,若是半途苏薇出了事可怎么是好。
“殿下放心吧,微臣一定会尽力而为,替殿下赢了这场比试的。”苏薇淡声说道,看着那清碧的水,心里有些打鼓。
她自小便有些怕水,这些年来虽然已经好了很多,可始终没能学会游泳,加上前两个月两次落水,如今站在横波湖前,她心中的恐惧又回来了几分。
“先前两场都不见殿下担忧,这会儿不过是换了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罢了,殿下怎就垮下脸了?”女帝带着一群围观的人去了不远处的凉亭,这水岸边只有他们三人,白诗雨挑眉看了萧云晞一眼,笑道。
她之所以选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报复一下萧云晞。这阵法在她看来自是不危险,可在旁人眼中却是机关重重。先前去川都国的时候她便看出了萧云晞对苏薇有意,萧云晞这次来北渊,想来也是为了这退婚之事,偏偏这次叫萧云晞占了先机,为了让他“勉强”答应退婚,北渊国立下了许多利于大齐的条约,甚至将与洛央国相邻的国境都往后挪了五里地,真是叫大齐捡了个大便宜。
“你若刚对她耍什么花招,本王绝不放过你。”瞥见白诗雨眼中那抹挑衅之意,萧云晞皱眉。
这白诗雨性子刁钻,先前在扬春城的时候他就曾被她算计,丢在荒漠里,先前那场文试她输得心不服口服,刚刚的武试也看出了她对文试惨败的怒意,萧云晞现在害怕白诗雨这是要借机对付苏薇。
“放心吧,不过一个阵法而已,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本宫必当把你家阿薇完完整整还给你。”白诗雨看了一眼湖心的石柱,朝苏薇颔首示意,“苏大人,本宫先行一步了,你可要看清楚,跟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