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宫中,司马皇后的脸色不太好。
一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二是因为右相,暴露了。
前几日,皇后便觉身体不适,唤来太医,方知是中了毒。而解药却必须要有紫樱草。却碰巧御药房里紫樱草没有了。
这毒不害命,不过若是三日内找不到紫樱草下药,人便会陷入昏睡。
司马皇后如此精明,自然知道有人设计。
可不想燕王妃的义卖会上,出现了紫樱草。右相心知皇后病情急需紫樱草,只一心想要得到紫樱草救治皇后,却不想,从紫樱草一出现,他便已经掉入被人的圈套了。
此时的右相府周边,已经布满了暗探。他小心再小心,最终还是着了道。只怪自己太心急。
“如今,右相那边咱们暂时不要来往了。”司马皇后轻叹一声。折了黎光,折了左相,如今连右相也搭了进去。
“姑姑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司马皇后摇了摇头。
景秀宫向来守卫森严,这里里外外如今全都是自己人。这毒绝不是宫里的人下的。而最近几日,除了司马骏德,她并未见过外人,平日的吃食都是景秀宫小厨房做的。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
自己中毒的消息,除了李太医之外,便无人知晓。所以,那个燕王妃手里的紫樱草,是偶然还是故意,她也无法判断。
只是,这事儿实在出的蹊跷。当然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她也想过怀疑顾长珏,可他一个小小太医,宫中无权无势,况且,他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所中之毒是何种毒吧。
难道是槿贵妃?
司马皇后将自己的对头想了一圈,也没有抓住什么头绪。
“骏德,吩咐韩玉尽快行动,务必尽快拿到追风令。”
司马皇后眼神泛着精光。她之所以到如今都没有公开阿笙的身世,便是碍于她手中的追风令。一旦身世暴露,怕是自己还没得手,燕王就早早将她控制起来,那时,想要拿到追风令,只会更加棘手,更别说,还有周玄苍在身后虎视眈眈。
所以,她派韩玉潜入燕王府为侧妃,目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追风令的下落。再公开阿笙身世,离间阿笙和燕王,只要将阿笙困在自己身边控制起来,就不愁追风大军不为她所用。
“侄儿明白,对了姑姑,燕王府开始收粮了,你看咱们……”
司马皇后沉吟片刻,说道:“那批官粮在咱们手里定是不安全的,他那里,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将粮食打散,扮作商户,去燕王府卖粮。当然,不要表现出咱们急于脱手的样子,以防暴露。要抬价,右相的亏,不能白吃。”
“是,侄儿会小心的。”
“嗯。”司马皇后喘了口气,敛气那满眼精光,柔声说道:“骏德,是姑姑对不起你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身边却也没个正妃。”
“姑姑莫再这样说了,沛晴她,挺好的。”
“算了,你们的事儿姑姑也管不了了。你若喜欢,便留着吧。听说她怀孕了?”
“是,有一个多月了。”提到孩子,司马骏德刚毅的脸上,也有几分柔软。
“这时候胎像容易不稳,可要注意些。”
“我晓得。”
“去吧,多陪陪她。”司马皇后轻叹了口气,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吧。
天气渐渐热了,阿笙挺着肚子,又不敢贪凉。让她着实憋闷,越是想着,就越是馋那冰冰凉的绿豆汁儿。
顾长珏好笑的看着她,阿笙永远都是那样灵动。
“顾长珏,我特别好奇,你是怎么给皇后下的毒啊。”
阿笙灌下一大口水,说道。
云不二和楚少泽也十分好奇的竖起耳朵听着。
顾长珏淡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叫沛晴在司马骏德衣服上加了点儿料而已。”
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这是顾长珏心里的话。
楚少泽啧啧两声,说道:“这,还有这样的下毒之法?那岂不是防不胜防。”
云不二翻了个白眼,“少见多怪。”
“可不是呗,想当初云二爷不就是这样中的招么。”阿笙笑道。
云不二恨的磨牙。“不要再跟小爷提那事儿。”
“不提就不提嘛,瞧你炸毛的样子,跟你云二爷的身份可是不符哦。”阿笙说道。
“哼,不与你一般见识。”
“说正事儿,收粮的事儿办的如何了?”
云不二正了正脸色,说道:“这两日确实有几批粮食到。那些人一味哄抬价格,表面上看与其他商人无异。可是,平常的商人手里,存粮不多,不会出卖太多。成不成也就来这一趟。但据石无痕来报,这批人相互串换,每次换不同的人去不同的收购点卖粮。暗中跟上他们,发现他们的集合点在城南十里铺。”
阿笙冷笑一声。“这是想把赔出去的银子变相的收回来呢。传下去,他们的粮,不收,只说价高。等到价格给的足够低了,咱们再收便是。”
“还有,这粮食也别全收了。看着差不多就可以收网了,总得留些粮食放那儿摆摆样子,不然,皇上那儿也不好说。”
“娘娘高明。”楚少泽竖起了大拇指。
“至于赈灾使那里……”云不二看了眼顾长珏。
“放心,药已经配好,保证他乖乖听话,将赈灾粮饷一粒儿不少的送过去。”顾长珏说道。
“这样一来,不单是皇上,连太子也别想得到分毫。”
“好在青州府府尹是个好的,只要有粮饷,这灾情也能稳住了。倒也不枉费咱们如此折腾了。”楚少泽叹道。
“这便宜不能白让赵庸占了。”阿笙说道。
若赵庸赈灾成了,到时那百姓只看得见赈灾使赵庸,却忘了燕王府的付出。
“娘娘你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放心好了,都安排好了。”云不二幽幽说道。
“不过,这次打击皇后,只怕顾太医您那位岳父大人,要被牵连进来了。”
“无妨。”顾长珏毫不在意道。“我早就盯着苏文了。”
云不二隐约明白个中缘由,倒也不再多问。
“那顾夫人那里……”阿笙却是有几分担心的。
“既然已经是顾夫人了,又与苏府有何干系。”顾长珏的声音清冷无比。
“咳,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别耽误王妃养胎,这便告辞了。”云不二说道。
阿笙总觉得顾长珏有事情瞒着她。可她知道,若是他不愿说,饶是如何问,都问不出答案的。
他骨子里,倔强的厉害。
收粮继续安稳有序的进行着。
皇后手里那批粮,高价卖不出去,而此时除了燕王府,没有谁会大批收购粮食了。没法子,也只得任由燕王府压价。五万担粮,原本计划卖到五十万两,如今,卖出四万担,却只得五万两。
本以为这批官粮就快脱手,赔了些倒也无妨了,谁知,十里铺的藏粮地点竟被京兆尹的人查了出来。
顺藤摸瓜,将右相也扯了进来。
没给准备的机会,京兆尹直接上门搜查,右相悬梁自尽。
京兆尹从右相府搜出诸多证据,纷纷指向大学士苏文。
此消息一出,天下文人坐不住了。洋洋洒洒写下文章,替大学士开脱。明里暗里都是对皇室的不满,对燕王府的不满。
阿笙得知后,也只是冷冷一笑。苏文是天下文人之首。此时利用那些只会咬笔杆子的文人来吹风,效果倒是不错。至少现在,天下文人指着鼻子骂她这个无知妇孺呢。
当然,顾长珏是不会手软的。
苏文与司马皇后有私情。并将手中掌握的往来书信公布,又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顾长珏是谁,大梁医圣,大梁第一公子。风清霁月,皓如明月。从不理朝中政事,一心只悬壶济世。
顾长珏是谁,大学士苏文的女婿。娶了京都才女苏如是啊。
这事儿,连苏如是都没有出来辩驳。他又岂会无故栽赃。
此时,天下文人速速分成两派。
一派是支持苏文派,一派是支持顾长珏的。
此事早已闹到梁帝那里。
不用想,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哪个男人能忍。更别说,前一阵子才刚刚出了褚流云一事儿。
梁帝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严令大理寺严查此案。
大理寺卿头都要炸了。天下文人的唾沫星子,他可承受不起啊。
审了多日,连点儿头绪都没有。纵然证据在手,也不敢轻判啊。就连皇上,对这些文人的笔杆子,也是忌惮三分的。
这个时候,燕王府表现出了对皇室的绝对忠诚,请出了两朝帝师,陆秀亭。
这可解了皇上燃眉之急啊。
陆秀亭是谁,燕王妃的祖父。
陆秀亭是谁,两朝帝师。
陆秀亭是谁,早在苏文还是个毛头小子时,陆秀亭便已是名动天下。
若说苏文是天下文人之首,那陆秀亭就是天下文人的祖师爷。
这回那些支持苏文派的儒生,消停了。也开始怀疑苏文的人品。
陆续的,又有苏文联合吴州府孙思廷的书信被曝出。孙思廷对此供认不讳。
对峙几日,又有消息放出。
大学士苏文将倒卖官粮一事全盘说出。另说自己痴恋皇后许久,却从未做出出格之事,皇后只是无辜受累。
并陈请罪书,将罪名悉数罗列。
此事牵扯朝中大员及各地州府官员共计五十三人。
后,朝廷介于苏门世家大族,于社稷有功。只判苏文死罪。其余苏门中人没收家产,贬为庶民,流放幽州。
苏文将罪名一力承担,皇上也不好给皇后定罪。更何况,涉及皇家颜面,此事只得安抚。只勒令皇后禁足景秀宫。
“完了,完了,全完了。他死了,他死了……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
景秀宫没有掌灯,乌漆墨黑的一片,司马皇后全然没了往日的凌厉,此时,她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涣散,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她这一生的依靠,就这样去了。这一切来的是如此突然,如此猝不及防。
他不在了,那么她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
纵然得了天下,也再没有他了。
“穆云笙!穆云笙!”
司马皇后此时终于明白,燕王府的一系列举动,从一开始就是在针对她,从石无痕逃出京兆尹大牢进了燕王府开始,他们就已经布下了网了。
“你别得意,你的报应,也快来了。”司马皇后阴狠的声音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哈哈哈,我一定好好活着,等着看你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