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沿着北边的围墙一路走着,悠扬的曲调逾墙而来。
“……这曲子这么好听,叫什么名字……”
“……就叫笙歌醉吧,是我特意谱给阿笙听的……”
足尖轻轻点地,一跃而起,依旧是那片屋顶。
上面铺着一层薄毯,一旁放着茶壶,还有一个暖手炉。
阿笙坐在薄毯上,执起茶壶倒了杯茶,不知是什么时候泡的,茶水有些凉了。泯了一口茶水,入口泛着微微苦涩。
俯瞰桃林,那抹淡白的身影笔直的坐在琴旁。阿笙微闭着双眼,嗅着空气中好闻的桃花香味。敛了敛心中苦闷,轻舒一口气。
“公子这一曲甚妙。”阿笙抚掌,朗声说道。
顾长珏停下手中动作,仰起头,笑看着阿笙。“既然来了,姑娘何不下来一叙。”
阿笙笑的眉眼弯弯,眼中仿若碎星流淌。眨眼功夫,便已到身前。
“姑娘轻功卓绝,在下佩服。”
阿笙拱了拱手。“公子琴艺高超,小女子欣赏。”
顾长珏站起身,低首看着阿笙。二人相视一笑。
“都这么熟稔了,冷不丁客气一番,倒是有趣。”阿笙笑道。
顾长珏静静的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闪着波光,像是漫天星河聚集,洒下一片清辉。
桃花静静飘落,落到素白的衣衫上,扭捏着不愿离开。
执起阿笙的手,顾长珏将那玉镯子轻轻套在了阿笙纤细的手腕上。
“来生,我娶你可好。”
阿笙抬眸,看着他平静的眼底下掩藏不住的期盼,半响,唇角飞扬,漾出一个极为绚烂的笑容。
“好啊!”
顾长珏笑着。“这次,是我先说的。”
阿笙定定的望着他,轻抚上他白皙瘦削的脸庞。“幸好是你先说了。”
————
“阿笙,我可以再吻一下你的眼睛么?”
阿笙点了点头,缓缓闭上双眸。
淡淡的药香包裹在周身,冰冷的唇覆上眼眸,心中泛起无限波澜,隐隐的痛着。
这一吻,绵长,悠远……
微凉的唇自眼眸滑落,直到他的头轻轻垂在了她的肩膀。再也不动了。嘴角却依旧微微扬起,像是往日那般,挂着淡淡的,冷清的笑容……
阿笙双臂环上顾长珏瘦弱的腰身,无声的泪水流淌。
“顾长珏,我等着你,来生你一定要来找我。”
————
建元元年的春天,桃花盛开的季节。
“这些,是公子的陪葬。”
秦书白指了指书房里放着的几口大箱子。悄声退了出去。
阿笙的手搭在那箱子上,轻轻抚着。
打开箱子,炫目的红色冲入眼底。
那箱子里静静躺着两套大红喜服。喜服的样式,是阿笙喜欢的。
“原来,你早就做好了喜服。”阿笙抚摸着那柔软的料子,想象着他穿上这身喜服的模样。
打开另一口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画轴。
阿笙随手摊开一副,上面画着一个红衣女子,静立在桃树下,回眸一笑,那笑容绚烂无比。手中握着一枝桃枝儿,眉宇间俱是喜色。
另一幅画上,同样是这个女子,依旧红衣。只不过是女扮男装。她坐在矮凳上,面前放着一本医术,女子双手托腮,眉头紧紧皱着,一副冥思苦想的纠结模样。
还有一幅,这女子坐在饭桌前,欢快的吃着饭食,小脸微微鼓起,那双眼却始终黏在面前的菜色上。
或静或动,或卧或立。都是同一个女子。
都是她,阿笙。
他说过,他从不与人画像,却不曾想,他画的都是自己。
从初识,到现在,就像是他看着自己长大一般。从稚嫩的脸庞,到如今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温婉。都在他的画中,淋漓尽致。
最后一口箱子里,有一个檀木盒子。
阿笙犹豫半响,还是打开了。
看着里面的东西,阿笙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婚书。
她和顾长珏的婚书。
婚书上放着一方帕子,是她绣给他的,那点点梅花,像鲜红的血液,蔓延着。
帕子里包裹着一块圆形环佩,上面刻着一个珏字。
阿笙催动内力,将那环佩一分为二。一半留在了盒子里,另一半,自己留下了。
“顾长珏,这就是我们的信物。”
春雨绵绵,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桃花在春雨的滋养和浇灌下,越发的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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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顾笙歌一片,春雨长风落月,凭栏相顾无言。经流年,叹无缘。
一世风华过,梦回桃花源,千帆过尽出。桃花落,玉珏错。
看似冷请客,最是无情寞。看似无情寞,最是痴情错。痴情只为一人付,笙歌落,莫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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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顾府,一抹红色身影静立雨中,朝她微微笑着。
阿笙心头闪过一抹愧疚。
“星云……”
叶星云上前几步,双手并拢,搭在阿笙头上。“下着雨呢,先上车吧。”
阿笙红了红眼圈。“对不起。”
叶星云微微一僵。“傻丫头,说什么呢。歌儿等的急了,快走吧。”
阿笙扬起头。“叶星云,我累了,你抱我上车。”
叶星云忽地咧开嘴,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好啊,为夫这就抱媳妇儿上车。”
春雨过后,天空碧蓝,纯澈干净。
“娘亲,我们要去哪里啊?什么时候能见到伯伯啊。”歌儿睡醒了,眨巴着眼睛看着阿笙。
阿笙将歌儿抱了起来,亲了一口她的小脸。“伯伯去了很远的地方了。”
歌儿小眉头微微皱起。“那娘亲,我们赶紧回去种桃树吧,伯伯说了,等桃花开了,他就回来了。”
“好啊。等回去,我们就种上一片桃园,像伯伯家里一样。”阿笙笑道。
叶轻歌笑眯眯的点点头,撩起帘子看外面的风景。也不知再看什么,许久没有说话。
“还有多久到樽山?”
“照这个速度,约么再有两日就到了。”叶星云揉了揉阿笙的肩膀,柔声问道:“可是累了?”
“有一点点呢。”
“咱们要带着歌儿一起么?会不会很危险。”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娘俩出事儿的。我只想我们一直在一起。”
“嗯。”
樽山是皇陵所在,远远看着,紫气缭绕,龙气升腾。樽山常年温度适宜,四季如春。又有静水从中流淌而过。皇陵所在,依山傍水。
几人绕过皇陵,往地图中那个不起眼的小山坡走去。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周围每一块石头都敲遍了,四周景象还是完好如初,丝毫找不到入口。
无曜抓了抓头发,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机关术。
在樽山已经耽搁两日了,仍旧丝毫头绪都没有。
叶轻歌一直被叶星云抱着,也有几丝不耐烦,扭了扭小身子,从叶星云身上滑了下来,活动活动手脚,往一边蹲着玩儿石头去了。
捡了一堆的小石子儿,看着前面有条小溪,就坐在一旁,往小溪里扔石子儿玩儿。激起一阵阵的水花。
平静的水面登时出现一圈一圈的涟漪,波光粼粼。
“你们看,水里好像有东西。”阿笙一直都关注着小歌儿,看她玩儿的起兴,就驻足看了一会儿。忽地觉得水面上好像反射出了什么东西一样。
叶星云和无曜赶紧上前。
这条小溪是静水的支流,穿樽山的奇峰而过。正好在两处山壁当中。此时正值正午时分,太阳光洒在水面上,在水面奇峰的倒影上,斑驳的闪着亮光。而最光芒耀眼处,就是奇峰的正中。
阿笙回过头看了眼奇峰,只觉得正中位置似乎有个亮点。“看那儿!”
顺着阿笙的手指看去,果见奇峰石壁上有一处光芒。
无曜飞身而起,像一只壁虎,紧紧贴着石壁。走近了看,方才发现此处镶嵌着一枚玉石。而那水中的光亮,就是玉石的投影。也正好是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石壁缝隙洒进来,方才映照出这个玉石。
无曜握了握拳,手心里浸出些汗水。卯足了劲儿将那玉石拔了出来。
霎时间,只觉一阵剧烈的震颤。
叶星云将歌儿一把捞起,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阿笙的手。无曜也顺势落了下来。
震颤终止,一切归于平静。
静默半响,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一条裂缝。几人忙的后退。那裂缝越来越大,直到能容一人通过,方才停止。
裂缝下是一条斜坡,正是顺着他们脚下这处斜坡一样的坡度。
叶星云抿了抿唇。“下去看看。”
裂缝起初矮而逼仄,往前走了几步,地势趋于平坦,眼前也豁然开朗。
继续沿路往前走,是一条甬道。里面空气干爽,几人并未有什么不适。
“没有机关。”无曜打头探路。
过了甬道,前方是一道石门,无曜按下石门旁的机括,石门打开。
这间石室很宽敞。里面堆满了箱子。
阿笙随手打开一口箱子,里面装满了黄金。一连十几口,都是满满的黄金。
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几人倒吸一口冷气。
“怕是国库也没有这么多钱吧。”无曜啧啧几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叶星云白了他一眼,鄙视的说道:“国库还不如我燕王府有钱呢。”
“嘿,这可是白得的黄金哪。”阿笙笑眯眯说道。又看了看剩下几十口没打开的箱子。“这里面不会都是黄金吧。大陵皇帝也太简单粗暴了,不过,我喜欢。”
叶星云宠溺的笑笑。“是不是都是黄金,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无曜等不及,忙的又掀开一口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皱起眉头,撇了撇嘴。像是不信邪似的,又打开好几口。这才恨声说道:“大陵皇帝真不地道,就那几箱子是黄金,剩下的,都是一箱子黑灰。”
叶星云诧异的挑挑眉毛,探头看了眼。看到箱子里的东西,顿时惊了一下。好半响才缓过神来。
“是不是,咱们都被骗了。”
叶星云看看无曜乡巴佬的样子,更加鄙视他了。
“要知道,箱子里的东西,可是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