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渐渐散去,南昭羽的身影显现了出来,月归遥靠着墙壁,脸色苍白。
“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杀了他!”南昭羽的幻形蛊虫死了,若要重新练出玉尸蛊术,须得再重新养一只幻形蛊。南昭羽恨的牙根痒痒。此刻也是身受重伤,深知自己敌不过眼前这几人,便以月归遥做威胁。
“不要,不要放她走,杀了她!”月归遥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月归遥,你中毒了!”南昭雪大惊。
“杀了她,杀了她!”
“老乞丐!”阿笙急了,不管怎样,老乞丐都不能有事。
“呵!你是阿笙?”
“是又怎么样!你快放了老乞丐,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果然跟那个贱女人一样狂傲。啧啧啧,你这相貌还真是像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再说一次,放了他!”阿笙满眼厉色。
叶星云在一旁暗暗观察,趁其不备,飞出一根银针来,南昭羽一时不察,那银针刚好打在她握剑的右手虎口上,只觉一阵剧痛,手一抖,剑掉在了地上,叶星云复又击出一掌,南昭羽抵挡不住,后退了几步,身形一闪,从窗户飞了出去。
“被她逃了!”阿笙恨道。
“放心,她中了我银针上的毒。”叶星云说道。
“老乞丐,你怎么样了?”阿笙上前扶起老乞丐,“我带你去找顾太医,他会治好你的。”
“不,不用了。来不及了。”老乞丐虚弱的说道。
南昭雪上前拉起月归遥的手,手指搭在脉搏上,登时心头一惊。“你中了穿心莲花毒!”
“嗯。”
“什么穿心莲花,什么毒,顾长珏很厉害,他什么毒都会解,我们赶紧走。”阿笙心里慌慌的,她总感觉老乞丐就要离开她了。
“不用折腾了,时间来不及了。阿笙,我想去断崖。”
“好好好,路通,你快来背上他,我们,我们去断崖。”阿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老乞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叶星云也想跟上去,不料身上之毒发作,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心脏。叶星云试图拔下那只暗镖,那暗镖仿佛长了脚一样,越是用力拔,反而刺入越深。
“你不要再动了,这是佛手镖。让我来。”南昭雪知道月归遥不愿见她,也知道他此刻只想回到褚流云的身边,便识趣的没有跟上去。
不管怎样,没有叶星云的帮助,她是无法救出月归遥的,而且,此人也是为了救阿笙而中毒,自己自然不可坐视不理。只是这佛手镖解决起来甚是麻烦,需要用刀将其根部剜出,如今这镖已经大半部分都没入身体了,若要取出来,要承受很大的疼痛。
南昭雪不是大夫,手法略有些生疏,叶星云痛的汗水直流,却仍是隐忍着,没有叫出声来。片刻,那镖取了出来,因着失了许多血,叶星云有些虚弱无力。
“这是解药,不过佛手镖之毒即便是解了,你的身体仍然会很虚弱,每日服用一些沉香草,三个月左右方能痊愈。”
“多谢。”
“那个,你在我妹妹身上下的,是什么毒,可还有解?”南昭雪问道。
“怎么,你是担心她会死,还是担心她不死?”叶星云似笑非笑的问道。
南昭雪轻叹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不管怎样,我都必须找到她。她若不死,必会再为祸世间。她的幻形蛊死了,重新炼蛊,又是八十一条人命。她若死了,我希望可以带着她的尸首回到南疆。”
“你倒是诚实。”鬼面人眯了眯眼,说道:“我那毒不是什么致命奇毒,只是解起来费些时日罢了。目前,她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不过,你最好还是赶紧找到她。”
“我知道。”南昭雪看了一眼门外,眼神布满哀伤。想不到,这一见,竟是永别。若是自己早早发现南昭羽的异常,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是不是当年,真的该让月归遥一剑杀了她。只是此刻,悔之晚矣。
路通把月归遥放在了断崖后面的无字碑前,便往一旁退下,独自守着去了。
而此时的月归遥所中穿心莲花毒已经深入骨髓,他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乞丐……你怎么样了。”阿笙的双眼早已浸满了泪水。
月归遥费力的探头望着那无字碑,颤抖的抬起一只手,指了指那无字碑,又看了眼阿笙,口中也只得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阿笙心中也十分焦急,忙问:“老乞丐,你说什么?”
月归遥猩红的双眼缓缓流出泪水,仍是指着那无字碑,又指了指自己。
“你要我,要我把你葬在这里么?”
“啊啊啊。”老乞丐费力的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许是刚才太过激动,老乞丐仿佛已经喘不过气来了。缓了半响,又从胸口掏出一根银针来塞到了阿笙手里,他握住阿笙的手,大口喘着气。“不……不要……燕……”
老乞丐握着阿笙的手,垂了下来。
“老乞丐,你说什么,不要什么啊?老乞丐你醒醒啊,你不要走。”阿笙反握住老乞丐冰冷的手,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是抱着他的尸首,在断崖前放声大哭。
路通回过身,跪在地上,远远的朝老乞丐扣了几个头。再起身,已是满眼泪水。
两个月后。
许久没有出现在阿笙眼前的叶星云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阿笙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算账来了。毕竟这两个月,她一次燕王府都没有去。
不过出乎阿笙的意料,叶星云对这事儿反倒绝口不提。倒像是有什么喜事一样,乐呵呵的。
“阿笙,看本王给你带了什么!”叶星云神秘兮兮的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布包来,打开来看,是一件黑金色马甲。“这可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金丝软胄甲,质地柔软轻薄,冬季温暖,夏季凉爽,贴身穿着,可刀枪不入!”
“这么好的东西,王爷舍得送给我?”阿笙瞥了眼叶星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着实感动。
“当然了,本王说过,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都送给阿笙。”叶星云苍白的脸色,似是大病初愈,然而那双眼却是异常明亮的。
“谢谢啦!”阿笙用小拳头捶了捶叶星云的胸口。却不料叶星云竟咳出一口血来,阿笙吓了一跳,她根本没有很用力,怎么会这样。这时,她才发现叶星云脸色极差。
“王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阿笙大惊道。
自从中了佛手镖之毒,叶星云的身体就一直很虚弱。他知道南昭羽有可能还活着,他也知道阿笙的身世必定不简单,牵扯到了南疆两位公主和风月公子,或许阿笙的身世与南疆争斗脱不开关系。然而他却不能总是陪在阿笙身边,所以,他特意走了一趟南岳衡山派,盗取金丝软胄甲,虽是侥幸逃脱,却也身受重伤。
“我去找顾长珏给你瞧瞧。”阿笙急道。
“别。”叶星云一把拽住阿笙。“本王这是内伤,运功调息,休息几日就好了,不用去找那个药罐子。”
“就是为了这件什么软胄甲?”
“谁叫那衡山派以多欺少,哼。”叶星云生怕阿笙担心,故意转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扶你进去休息休息吧。”
“好啊,本王最喜欢睡阿笙的床了。”叶星云笑了笑。狭长的眸子满是柔情。叶星云心底暗叹,自己是从何时开始,竟变得这般幼稚。似乎只有在阿笙身边才会如此吧。
顾府。
“公子,您这聘礼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去给阿笙姑娘下聘啊。”秦书白笑着说。
“再等等吧,老前辈刚刚辞世不久,阿笙心里难受的紧。等过了百日之后,我再去吧。”顾长珏将那一轴一轴的画卷轻轻的放在大箱子里,那画卷上,画的全部都是阿笙。这是他精心为她准备的聘礼,想到阿笙,顾长珏清冷的眸子也变得温柔了。
秦书白也是为公子高兴的。他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对了,公子,刚刚春月坊把喜服送过来了,您要不去试试,不合身的话,再去改改。”
“也好。”
顾长珏正准备回房试衣服,却是皇后身边的刘公公来传召,说是皇后凤体有恙,请顾太医进宫瞧瞧。
顾长珏放下手头的事儿,跟着刘公公进宫了,许久之后,方才出来。正迎面碰上了大学士苏文大人。
“顾太医留步,老夫有几句话想说。”
“苏大人请讲。”
“这……哎,还不是小女苏如是。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小女爱慕顾太医,已经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小女几年已然二十岁年纪,却一颗心只放在你身上,着实让老夫心焦不已。”
“这是苏大人家事,与顾某无关。”
“还请顾太医劝劝小女,小女整日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前日还说,若此生不能嫁与顾太医,活着还有何意义。你说……”
“苏大人,顾某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人,苏小姐如今待字闺中,实不便与她相见,传了出去,于苏小姐名声有碍。”
“顾太医,苏某平生只有一女,甚是疼爱,我苏氏一门乃是天下文人楷模……”
“苏大人,顾某家中有事,告辞了。”
顾长珏打断了苏文的话,转身离开,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却没想到第二日,苏文竟然上门来了。一连几日,连秦书白都有些不耐烦了。
顾长珏独自一人坐在桃林下的流光琴旁,一遍一遍的弹着笙歌醉。眼神中却不再是温柔无限,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旋涡。秦书白觉得奇怪,公子往日弹奏这首曲子时,曲调悠扬婉转,情意绵绵,可今日却是无限哀伤,隐忍,决然,甚至隐隐有几分肃杀之气。就连秦书白这样不懂琴的人,也听出了其中的异样。
“公子,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顾长珏停下手指,琴声戛然而止。“没什么,书白,准备几箱金银珠宝还有字画,去苏家,下聘。”
“诶,好嘞。”秦书白刚迈出去的脚戛然止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猛的回头,问道:“下到谁家?”
“苏家。”
“哪个苏家?”
“大学士苏文苏大人家。”
“你说什么?公子,你怎么会突然要娶苏家小姐,那阿笙姑娘呢,她怎么办?”
“要你去你就去,不要再问了!”顾长珏厉声吼道。
秦书白心头一惊,这是他第一次见公子发火。以往公子就算愤怒,也会隐忍在心中,可今日,不,秦书白仔细回想,自从那日从皇后宫里回来,公子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么。秦书白不敢多问,还是照着顾长珏的吩咐去办了。
聘礼下到苏家时,那苏如是反倒是一愣,一头雾水。明明前几日还如此决绝,怎的突然就改了主意了。苏文倒是十分淡定,虽然豁出老脸屡次上门,不过既然这事儿已成,自己那女儿定也是高兴的。这样便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