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拾好咖啡馆以后已经下午一点多了，也没见着许少卿的人影儿。路过咖啡馆的人也只是匆匆忙忙地瞥了一眼，顶多逗留几秒，继续往前走。
小葵趴在吧台上用手托着下巴，望着门口发呆，不时地叹出一口气来。
我看了她一眼，给她拿了杯果汁，轻声道：“你今天没课？都快两点了，再不去就开不及了。”
她悠悠地扫了我一眼，又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了门口，拉长声音：“苏姐，今天周六了，不用去上课的。”
“是吗？你那蓝颜公子怎么不在？泡图书馆去了？”
小葵颇为鄙夷地轻嗤了一声：“他去参加什么全运会了，没时间过来。再说了，我可不想看见他。”
虽然说话的时候百般嫌弃，可那副望眼欲穿的眼神可是不容忽视的。我撇了撇嘴角也没说什么，在走和不走之间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来咖啡馆的顾客倒是多了不少，忙活着也就忘了之前的事情了。
外面天色渐晚，临近打烊的时候门忽然被一把推开，咣的一声在墙上撞了一下，又很快弹了回去。
小葵刚经过上午的事情，这会儿见动静不小，端着盘子定在了原地，紧紧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门口的那个人才晃悠进来，手机啪的一下从手里滑落，砸在了地板上。
我皱了皱眉，心怀忐忑地往那边走了几步，却见那个男人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衬衣纽扣也解开了几颗，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许少卿面色潮红地看着我，眼神有些迷离。
我皱了皱眉，弯下腰来拽着他的胳膊就往起抬。他刚和地板有了一丝缝隙，立马又倒了下去，这次是彻彻底底地躺在了地板上，一直看着我傻呵呵地笑个不停。
“来，我帮你。”小葵快步走了过来，刚向他伸出手去，就被他一掌给挥开了。
“行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许少卿冲她摆了摆手，随口说了一句。
我向小葵递了个眼神，小声道：“没事，你先回学校吧。今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睡在店里。”
小葵狐疑地看着我：“那你呢？你今晚……在哪儿睡啊？”
“我……我回我妈儿。这几天家里有事，明天就不来了。你要是没时间的话，干脆歇几天业好了。”
小葵犹豫了几秒，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向许少卿伸出手去：“起来吧，人家小姑娘对你魂牵梦萦的，你就这么赖在这儿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许少卿微眯着醉眼拽着我的手一个用力，直接将我拽到了地上，摔了个前仰后合。他趁机搂着我的肩膀，轻声呢喃道：“你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温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我的皮肤，就连酒气都有些发烫了。
我吞了吞口水，稍微往旁边挪了挪，他也跟着挪了过来，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小声道：“苏末啊，我有些后悔了。我不该后悔的，怎么会后悔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倦的味道，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扰动着我的皮肤，痒痒的。
我憋了一口气，稍微将他扶起来一些：“那边有沙发，咱们去沙发那边好不好？地上凉。”
许少卿睁开眼看着我，眼底蒙了一层雾气。盯了我几秒之后忽然笑出了声，摸着我的脸说道：“苏末啊，你恨不恨我？”
“你喝醉了。”我咬了咬牙，用力将他拖了起来颠颠撞撞地往沙发那边走。好在他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还算顺利地将他拖到了沙发上，出了一身汗。
“我去给你倒杯水，有事叫我。”我临走的时候将一旁的垃圾桶放到他旁边，免得他一会儿吐得到处都是。
许少卿窝在沙发里冲我摆了摆手。
我一边倒水一边注意着他那边的动静，温水倒在了手上这才回过神来，往里面扔了片柠檬，端着就往他那边走。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找了根吸管放到水里搅拌了几下：“你喝一点儿，刚买的酒，味道不错。”
他轻笑了几声，微眯着眼看了过来，将吸管扔在一边端起杯子就往嘴巴上凑。
一半的水进了嘴，一半的水顺着下巴流到了衣服上，将里面的白衬衣浸透了。衣服紧紧贴着皮肤，肤色若隐若现。
我斜挑了一下嘴角，刚移开目光许少卿便将水杯扔在了地上，皱紧眉头呢喃道：“什么东西这么难喝，甜的，酸的。”
我抿了抿嘴唇从地上捡起杯子放在一边：“你等着啊，我上去给你拿一块毯子下来。”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许少卿随手拉起丢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只有一只袖子搭在肚子上，其他部分都耷拉在沙发边上，沾了不少水。
我挑了挑眉，坐在他旁边，将那件湿了的衣服扔在一边，从衣架上拿了自己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
“今天是去参加宴会了？”我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上次来的那个夏小姐就不错，看上去和你挺搭的。”
许少卿颇为不屑地冷嗤了一声，眯着眼睛没说话，嘴角倒是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来。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苏末，你爸爸呢？”
听到爸爸这个词的时候，我心口滞了一下，却还是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死了。”
“死了？”许少卿冷笑了一声，“要是我爸也早早地死了就好了，这样我也不用费尽心力追过来了。”
“你不是说你之前已经找到你爸了吗？那你以后还会回去吗？”
“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他长叹了一声，歪歪斜斜地坐了起来，用手捂着脸，闷声道，“苏末，要是你没结婚的话我想和你在一起，真的。”
和我在一起？
我的命早就给了季明川了，就算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迟早都要还他的。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我却靠着沙发一手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许少卿的侧面，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甚至有一个瞬间，我看着这样颓败的许少卿有了一种怜悯的感觉。不是同病相怜，而是彻头彻尾的同情。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下一凉，看向他的时候眼睛没来由的有些酸痛，忽然明白了以往季明川看我的眼神。
那个时候还不明白，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境之下恍然大悟，确实有些讽刺。
我担心许少卿发现，便低下头用手抠着抱枕：“时间不早了，我给你的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吧。你手机呢？”
“手机？”许少卿摸了摸口袋，笑道，“谁知道啊，不就是一个破手机么，谁稀罕啊。”
话音未落，一道细密的震动声从不远处传来。我站起身来摸索半天，许少卿却将手机递了过来，指了指盖在他身上的我的外套。
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走到另一边接起了电话。
“你还不回家吗？”季明川的声音稳稳地传来。
“一会儿就回，现在还有事。”
“那你忙，就这样吧。”说完以后便挂断了电话，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给许少卿拨了个电话。
刚响了一声，电话便接了起来。
许少卿半眯着眼拉长声音道：“刚才是季明川给你打的电话吧？要不然你也不会跑那么远。”
“我看你就是在借着酒劲撒泼而已。”我别了他一眼，挂断了电话，快步走过去从他的手里抢走了手机，趁还没锁屏的时候给他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他却往前挪了挪，半个身子都靠在我的背上。就这么靠着，也不说话，眼睛轻阖着，睫毛不时地眨动几下。
我坐在一旁动都不敢动，几乎是掐着时间望着外面，只希望他的司机能早点儿过来。
就在我快要变成一座雕像的时候，门才被推开。一张年轻的脸庞闯入视线，嘴角带着谦逊恭谨的笑意。
“他喝醉了，你把他送回去吧。”我推了推赖在我身上的许少卿，有些尴尬地向司机扯了扯嘴角。
许少卿冲我咧了咧嘴，抓着我的胳膊就往外面走。我忙趁机扶着他，每走一步身子就要跟着晃上几晃，时刻都有一种快要摔倒的错觉。
好不容易将他扶上车，他打开车窗冲我挥了挥手，嘴角的笑意和煦又明媚，冲我说了一句晚安之后又缩进了车里。
我站在夜色中目送着那辆车子混入车流当中，深吸了一口气就往里面走。回头的时候停在数十步远的一辆车子车灯大开，晃得我睁不开眼。
我出于本能地抬起手来遮挡了一下光线，一道清亮的关门声从不远处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清脆沉稳的脚步声。
我皱着眉微眯着眼透过指缝向那边看了过去，一道熟悉的身影隐约可见。
季明川，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认得，更别说一个越来越近的身影了。
我忍受着强光将挡着视线的手挪开，看着背光而来的季明川，努力扼制住想要往后退的冲动。
他在我面前站定，一手拿着车钥匙，一手插在裤兜里，姿态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