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卿离毫不掩饰的变化,自然会毫无阻拦的跑到有心人的耳里。
对于这个消息,如意馆的众人也是态度不一,沐叶和安庆相视一笑,茜雪却是气恼的撇了撇嘴,至于君九尘,早就没见的身影。
不过不管态度如何,都可以看得出这个结果确实是她们想要的结果。
然而这个消息,对于陆时书来说,不可谓不是另一个巨大的打击。
陆时书有些颓废的捂着脸,虽然看不到人的表情,倒也猜的出人的心情究竟是多么的复杂。
半晌,陆时书重新抬起了头,挥退了一旁的人,只留下了舞玉瑶一人。
舞玉瑶倒是一脸戏谑的看着陆时书,虽然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存在,不过对于眼前这个比自己更惨的人,舞玉瑶对此看戏的态度自然是居多一些。
“少主,意欲何为?”舞玉瑶挫着指甲,弹了弹指甲上的粉末,侧头问道。
“我想知道宋……”
陆时书倒也是毫不掩饰的想要说出自己的意图,可舞玉瑶却是没有给陆时书说下去的机会,她虽然欣赏陆时书毫不做伪的态度,可不代表舞玉瑶就会欣赏居然是这个人。
“你不该问我的。”舞玉瑶睨了一眼陆时书,小巧的刀片在指尖旋转后就被人收入袖中,她起身整了整微皱的衣袖,道∶“不如现在?”说着,舞玉瑶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只留下大堂“咯咯”的回音,继而消散于无形。
陆时书闭眼深深吐了一口气,又看向了窗外,艳阳高照,确实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陆时书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去了如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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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如意馆内可谓是酒气熏天。
楼羽看了坐在雕栏上依着柱子喝酒的卿离,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走上前去,“一个人很有意思?”
卿离仰头又灌了一口酒,随之眯眼看了楼羽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出口就是嘲讽的话语,“这里可不是你的避难所。”
“可是你留下的我。”楼羽低头笑着,坐在了卿离对面的位置。
“那可不是我。”卿离摇晃着酒壶,因为里面已经没酒,而嫌弃的蹙眉,接着就是一个用力把酒壶随手任到了不远处的池水里。
“啪”的一声入水,惊动了不少游鱼。
“你是要否定自己?”楼羽毫不客气的怼了上去。
卿离嗤笑,展袖轻缕,道∶“你是要给我纠正?”他从雕栏上跃了下来,脚尖轻轻点地,他勾了勾唇角,带着不可查的愉悦,几乎是连他本人都意识不到的情绪,“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资格的。”
楼羽促狭一笑,看着某个方向,道∶“看来是有好戏看了。”
卿离也望了过去,发出意味不明的咂嘴声,本来要离开的脚步也止住了,这样的麻烦还是早些处理的好。
陆时书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几息之后,他的身影就彻底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当他看到卿离时,一怔,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性格,不一样的气质……可是却有着熟悉的感觉。
“宋子洲呢?”陆时书追问。
卿离却是挑眉笑了起来,“明天你可以带点纸钱。”
明天,甘九,宋子洲的忌日。
这话却对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下下之策,不过可谓是字字诛心。
陆时书自然知道,可他想要问得是陪了他五年的那个宋子洲,是那个笑起来温润如水,那怕冷漠也是寒中带柔的宋子洲。
陆时书一把握住卿离的手握,扯着人的手臂将人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楼羽抱臂,无声的看着好戏。
卿离却是毫不反抗的,饶有兴趣的看着陆时书接下来能做些什么。
陆时书目光紧缩着卿离的眼睛,他可以从人那略带着棕色的瞳孔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影,可又像是什么也没有一般,陆时书看着人微微翘起的唇角,突然就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
“你!”陆时书有些颓然的放下了卿离的手,说了一个字之后却是再也吐不出第二个字来,本来怒气冲冲前来问罪的气焰顿时没有了,像是蔫了的小狗。
可下一秒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卿离呆愣地看着自己抹在陆时书头上的手,而楼羽也比卿离好不了哪里去,一脸惊恐,一幅见鬼一般的表情。
不愿楼羽如此,实在是卿离实在是不适合走这种温情的路线。
卿离几乎是下一秒就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陆时书在空中一把握住,却又在看到卿离不耐烦的表情的下一秒,松开了手,又恢复了那蔫蔫的样子。
半晌,陆时书终于开口了,“我是来杀你的。”他的神色很复杂,那是被欺骗的、恼怒的、羞愤的集合体,而他又说的极慢,说完陆时书就觉得嘴巴瑟得厉害了,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又好像是违背了什么东西。
卿离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一手把玩着垂下的青丝,一手凭空指了指陆时书,道∶“你想怎么杀我?”
楼羽在一旁心疼陆时书,逼近卿离太可恶了不是?不过这些在忽略了他一脸戏谑的表情的话,倒可以信上几分。毕竟比起陆时书,他和如意馆的几位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陆时书突然沉默,他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在卿离嘲讽地目光下,自己好像是一个小丑。他无意识的蜷了蜷手指,在之前看到陆吉士死的消息的时候,他是愤怒的。可是在看到宋子洲死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冲了过来。
他记得上一次偷偷摸摸来这里时,还遇宋子洲好好温存了一番,可是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你说,你死了,他是不是就能回来?”陆时书有些分不清楚了,宋子洲和卿离是一个,那么他喜欢的宋子洲,是这个卿离吗?不,他在心中极力否认。
“你。”卿离抬手,一指有些轻佻的挑起了陆时书的下巴,卿离对上这双眼突然有一种即将被准上的错觉,他压下心里的一样,薄唇轻启,明明是呵气如兰的动作,却被人再次说出了诛心之语,“只是喜欢上了之死人。”
陆时书身体一僵,喜欢上一个死人?
卿离饶有兴趣的好心解释道∶“无人认出我的身份,因为他就是宋子洲本人,哪怕不是活着的,也是属于宋子洲的意识,你喜欢的不就是那个意识?”
“你喜欢的是宋子洲,而非这个身体之人,那可不就是个死人吗?”
卿离一字一句打进了陆时书心里,楼羽在一旁做了一个覆面的动作。
可陆时书下一秒却像是疯了一般地扯开了卿离的衣服,卿离穿衣本就随意,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一扯,直接露出了人的大半个胸膛。
“你看!”陆时书几乎是理直气壮的指着卿离右腰腹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牙印。
这个痕迹卿离自然不知道,就连当初的宋子洲也不知道,因为这是陆时书在很早之后悄悄做的手脚,是宋子洲属于他陆时书的标志。
“这是宋子洲属于陆时书的标志。”
卿离哑然失笑,他一指勾起衣服往上提,明明是穿衣的动作,却硬是被卿离做出了脱衣的诱惑。
“如今它是我的了。”卿离俯身于陆时书耳侧,轻呵道∶“还是你也想属于我的?”
陆时书退后一步,就瞧见卿离嘴角上扬的弧度,那是绝对的风姿与自信。
“明天不要来了。”卿离丢给陆时书最后一句话,就看向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楼羽,道∶“好看吗?”
“自然好看。”楼羽眼一眯,没有在给陆时书一个眼神,直接跟着卿离走向了屋内。
陆时书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又好像被什么极酸极酸的东西灌满着、充盈着。
他突然就明白了,世上再也没有他记忆里的那个宋子洲了。
真的就剩他一个人了,好寂寞,好想回家。
回家,多么美好的词。
他迷茫的眼神坚定了下来,是的,回家之后,梦就醒了。
而室内,楼羽透过竹帘的缝隙看着陆时书身影,砸着嘴重复这刚才卿离的话,道∶“明天不要来了。”
卿离撩袍入座,看着楼羽自得其乐的唱着独角戏。
“这可不像你啊卿离。”最后的离字被楼羽故意咬破在唇齿间,带着点上扬的尾音。
卿离不可否认。
而卿离的沉默,却让楼羽一惊,他几乎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卿离。
“那两个影响到我了。”卿离一手按到心脏的位置,抬头看向楼羽,道∶“这几天得很快,不是属于我的。”
这下楼羽不知如何解释了。这到底是不是属于卿离的,楼羽自己都顺不清,不属于吧,这个身体就是卿离的,他继承了所有的记忆,好像还有感情?楼羽不太确定了。
可是属于吧,宋子洲存在时,卿离可是全场沉睡的存在。
还不等楼羽给出答案,卿离已经出口道∶“杀了他。”
说完,卿离就觉得心脏一紧,像是被人揪住的挫败感,不过却也是更加坚信了这个念头。
他被影响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不管是对于卿离,还是其他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