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刚刚冒出,星星倒是已经争先闪着光了,由于暗影舫位于两个河交接,河水破冰带来地热的原因,雪早已化完了,如此走起路来也不在湿脚了。
而这时,陆时书已经用过了晚餐,之前接到苏老的暗信说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陆时书嘲人风雅,其实是自己琢磨了半天猜不出什么所以然,后来还是属下提醒了一个地名,才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陆时书见着月色已来,便美名曰“散步”,谴退了跟随的侍人,自己独自向后山走去。一路上碰到几个人人,说是行着礼可却是千奇百怪,陆时书经历过家族斗争,比任何人都清楚世情薄凉,浑不在意。
山上的风尚是冰冷的,一阵寒风吹过,陆时书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赶紧裹了裹身上的毛皮裘子,呼着的气都是白的,用手拍了拍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脸,低声喃呢道:“真是选了一个好地方。”他显然忘了这个世界是有内功存在的。
“咔嚓”一声,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陆时书心中一凛,反身躲到一旁粗大的树干后,袖中的匕首滑到手中。
“少主,是老朽。”是苏老的声音。
陆时书反手握着匕首,将匕首朝上隐藏在袖中,仍是没有出声。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陆时书心中一松,却也是不小心踩到树枝发出声响。陆时书还未有动作,只看到一抹黑色出现在眼前,刚刚张口,便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声音并不能代表什么,若真的是。”那人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陆时书,道:“那也只能代表你的愚蠢。”说着,黑衣人弯腰拎着陆时书的衣领将人拎了起来,抗在肩头,消失在树林中。
一把匕首从袖中滑落,无人问津。
留月亭。
寒风穿亭而过,老者一身麻布素衣依旧是精神凛凛,这老者正是来了许久的苏老。
苏老摸着胡子,看着天上泠泠的月光,本来就褶皱的眉头更加深壑了。他不觉得陆时书会是爽约的人,还是没有看懂暗语?
苏老抬手做了一个手势,一道黑影窜出消失在黑暗中。
“奇怪。”苏老起身走出亭子,道:“去看看那边怎么样。”语罢,又是一声“沙沙”声,随后树林便陷入了安静。
苏老双手背后望着月色,身形一动消失不见,只有刚才人站着的地方有一片树叶盘旋。
“他就是陆时书?”
“不然呢?”
“你答应我的你一定要做到!”这人咬着牙道:“而且我们,”
“嘘,此乃禁语。”
又是一阵稀疏的动静之后,便归于安静。
而此时陆时书则是被人丢在了一间牢房里,衣服也被换成了脏兮兮的破旧麻衣,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
一切都安静极了,时光都显得慢了下来,不知过了几时,陆时书手指微微一动,蜷起又伸直。正欲转醒,刚想抬手便是“嘶”的一声,全身都痛。陆时书只有好好躺着,回想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先是黄粱一梦,又是苏老相约,再是神秘绑架。
陆时书闭着眼在心中缕着思路。
苏老是便宜老爹的人无疑,这是陆时书调查过的,不过便宜老爹的态度还有待商议,虽然是支持自己无疑,不过是帮还是不帮,这又是一个问题。
绑架自己的人,陆时书百分之八十的肯定是长老会的人。这个时刻没人感轻举妄动,而这个时候自己出事,长老会的嫌疑最大,因为他们是自己的最大竞争对手,亦是最大的获利人。
这是个最明显的理由,不过这个理由利用好了,也会是最完美的借口。至于为什么这么打的把握,陆时书一笑而过。
另外百分之二十不敢确定的就是原因则是宋子洲,陆时书不想肯定是个原因。陆时书知道这个宋子洲是机智的,这个他从来不怀疑,可是他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明知道宋子洲身上有这重要线索,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可陆时书还是觉得心尖尖疼。
等着身上的痛感慢慢消除,陆时书才试着活动这手脚,慢慢起身看着石墙上高高的窗里透来的光才能知晓天已经明了。
真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子了。陆时书有点期待,伸手揉着僵硬的肌肉,不得不感慨古时的功夫真是神奇。转了转肩膀,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学点内家功夫了。
以前总想这离开了那个藩篱,再也不用什么明争暗斗了。就这样和宋子洲两个人一起到处游玩,自由自在。可事不如人意,因为宋子洲,自己还是接触到了暗影舫,也是凭这便宜老爹对这个身体的宠爱,自己可以不管不问的,在表面上的妥协合作罢了,再者这样好的资源不用,是傻瓜吗?
陆时书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思想有什么问题,世间冷暖本就如此。
不过陆时书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的是,宋子洲本身就是最大的阴谋。而他一开始就已经身处这个巨大漩涡的中心了。就算如此,不过他不后悔就是了。
陆时书开始觉得自己十八岁的身体操着三十岁的心了,不由自暴自弃的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感觉自己真是没救了。”起身整了整衣服,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凌乱了,陆时书才开始观察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时一间巨大的石室,只有刚才看到的那个窗户,别的没有任何开口,陆时书嘲讽道:“还真是会玩!”又是一脚踢在石墙上,“扑扑”的灰尘往下掉,陆时书捂着口鼻,用袖子使劲扇了扇,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于是报复性的又踢了一脚,整个人都灰头土脸起来。
“别踢了。”从墙的另一边传来一个声音,陆时书见状又踢了几脚。
“你踢也没用。”那边的声音又响了,却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小子,你被暗影舫抓紧来就别想出去了。”
这回,陆时书到没有在踢了,不过听这话的意思,自己这是要无期徒刑了?心中一乐,觉得好笑,这还真是个好地方,估计外面的人闹翻也想不到自己在暗影舫内部,还是牢房里吧。
“前辈怎么到这里的?”陆时书问道。
“我啊,我自己进来的。”
陆时书闻言挑了挑眉,道:“那前辈可找了一个好地方,不愁吃不愁喝的。”
“就是没有酒啊。”那语气中竟然还带了点可惜。
“那日后小子请你喝便是。”陆时书心中一动,如此说道。
“你小子哪来的日后?”那边的老者好奇问道。
“前辈若想有那边有了。”
“这哪是我这个老头说的算的。”老者哈哈笑道。
“也是。”陆时书很认同的说,又是一声叹息,“可惜了那十年的灼情。”
其实几十年的酒都有,可长久的桃花酿却很少,因为大多数人都是酿制两三年便喝了,害怕坏了其中的味道,能酿多年虽有,却都不如这灼情。“灼情”取自“灼灼其华”之意,春日摘取最灿的桃花,与日月交际的清明顶上的第一滴露水,加之处女之血,而且更有当今最好的酿酒师与之配料,在当今名酒之中,这灼情排上前五也不过分。
“等等!”那老者果然松了口,急忙叫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十年份的?”
“自然。”陆时书靠着墙笑成了一朵花,能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老者砸了砸嘴,道:“这个嘛,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前辈请讲。”
“你那间和我们的可不一样,要不是昨天看到那间开了门,我也。”说着,老者尴尬咳了一声,“算你运气好,好不是老头我好奇你就呆一辈子吧!”
“多谢前辈。”陆时书说的是恭恭敬敬。
“你处于的牢房是高级牢房,全是有玄石打造,可谓是坚硬无比。不过嘛,任何东西他总要是有弱点的,这个嘛,老头我还刚好知道。”老者有些得瑟的说道。
“前辈请指教。”
“别前辈不前辈的,老头我了没那么多怪癖,叫老头我。”
“鬼手前辈。”
老者还未说话,陆时书就接了话。
“你小子怎么知道的?”鬼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道。
“鬼手前辈江湖无人不知。”陆时书笑着道。
“别给我打马虎,快说!”
陆时书靠着墙,道:“虽然我没有来过暗影舫牢笼,但是期间危险还是知晓的,如果不懂一些巧术怕是难逃一死,而前辈却来去自如,此为一。”
“你小子怎么知道老头我说的是这么多?”
陆时书笑着接着讲了起来,“闻言鬼手嗜酒,这个灼情是个引子罢了,至于是不是就要看造化了。”
“你小子还当上了姜太公!”鬼手气败坏的说道。
“那也是鬼手前辈给面子。”陆时书道:“至于第三,诚如前辈所言,任何东西都有弱点,而鬼手又最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东西,小子不才刚踢了一脚,正好发现这灰尘实在不像是自然的,反倒是为人而成的,不过试了试运气。”陆时书掸了掸身上沾的灰尘,道:“看来小子运气正好。”
“那你应该知道老头我的脾气。”
而陆时书却没有听进去,不知看到什么,突然睁大了眼。
不会这么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