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朗——”
叶子安醒来时已到了自家楼下,谢正宇的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叶子安因这一时的口误窘迫的忙将身上的衣服拉了下来扔回谢正宇手里仓皇的逃下车。
“你,你……”
叶子安站在阶上,谢正宇一手撑伞一手又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叶子安身上,毫无波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叶子安不知道刚才看漏了什么。
她心内怅然,寡淡的脸色有些木然的看着谢正宇,仔仔细细的将她裹了个严实。伞缘滴下的雨珠,滑过他的肩膀,顺着顺滑的西装布料滑至臂上不见。叶子安侧了侧头,那雨水是掉地上了还是都渗衣服里了呢?
叶子安也不知道他为何这时节会来荆都,为何会出现在公墓?
还有,他为何,为何……很多疑问哽在喉咙,要怎么开口,知道了她又当如何?
叶子安终是将头瞥向一侧,看向远处,努力让酸涩的双眼放松起来。
“嘀——嘀!”
出租车的双闪在雨幕里不停地闪烁着,犹如叶子安此刻的心,两人就此又对视沉默着。
“谢……”
“赶紧上去吧,小心又病了。”沉默在谢正宇低沉的嗓音下打破了。
“那个,你----”
叶子安的声音同她的手在空气中停顿了下来,那人只留给她一个宽阔却孤寂的背影。
哎,算了吧!
那身影随着那辆绿蓝相间的出租车消失在雨幕里,最后不见,以致于叶子安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只是双手紧拽着的大衣真真切切挡住了一身的风雨。
正月一过天气也渐暖,日子也就如此日升日落所有人都步着一成不变的轨迹过活,叶子安也不例外,早课,整理书屋,抄经文,诵经,睡觉,如此往复。
一切平静的可怕,恍惚到了最初的时候,谢正宇每日仍旧会出现在安然岁月,一杯咖啡的时间,或坐或站,在那个彼此抬眼可见的地方,没有过多的话语,也许就是一个点头,一个微笑,或是一个“早”,然后又整日奔跑于他的忙碌。
那份合同似乎在岁月的长河中搁浅了,谁都不曾再提起,何况也没什么必要了。
尹智的戏份也结束了,揽了一个甜美的女孩来安然岁月,很乖顺的和尹智一同亲切的喊她姐姐,笑的时候眼睛弯成弧度好看的月牙,让叶子安见了都怡然。
“演唱会结束我就回K国了。”
尹智极少的用中文和叶子安交谈,女孩低头玩着手机不时抬头笑笑,“然后是两年的兵役,再然后可能我们就结婚了。姐姐不知到时能不能来?”
尹智搂住了旁边的女孩。
“如此就挺好的。”
叶子安淡淡的笑着,她不清楚他问的是演唱会呢还是结婚。
“我以前还挺犹豫的,想着要是找一个姐姐这么温柔的人做妻子该多好。不过,像妈妈一样的妻子应该会很麻烦的!”
于是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叶子安也没再像以前那样去拍他的头。
搭讪也好客套也好,过多的事她从不会过问,人们说她就听着而已。关于这话她也听不出所以,又是时过境迁之事。
就像关于谢正宇,大多时候叶子安不会让自己去想关于他的事,自她明白某些事情开始。她也不会去过问他任何的什么,她仅有的那点堤墙,她那点可怜的固守,一旦打开,她知道自己会被他瞬息湮灭。可那遥远的未来,她害怕之极。
“智啊,妈妈在天堂会很高兴的。”
叶子安看着那女孩,那女孩正抬眼对自己笑,如月般皎洁明亮。
“妈妈的家乡我也去过了,我的中国梦也算是圆了。”尹智依旧笑得璀然。
“人们不都说珍惜眼前人么?一个可以默默守在自己身边的人很是珍贵。姐姐若遇到了也一定要珍惜啊!”走的时候尹智与女孩十指相扣如是说。
原来,人们常说的相爱是这般模样啊。
“언니,당신그동안보살핌에감사합니다!(姐姐,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女孩走出几步又突然跑回来向叶子安一鞠躬笑颜如花的挥手跑开了。
李涛搂着姚贝贝脖子进来的时候,叶子安依旧在座位上发呆。他们近来似乎很忙碌,却依然像连体婴儿走哪儿粘在一起,连去取本杂志都跟着。
桌上那正红喜贴配着鎏金的“喜结良缘”在正中天的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叶子安沉默着,对面的二人依旧在书后窃窃私语颦笑艳艳。
叶子安原以为这二人会一如既往的调侃自己和谢正宇或是说些什么,但她却并未从他们口中听到任何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不知为何,所有的事情像未祛的春寒,苍白寡凉,叶子安生出莫大的无力感。
尹智已经杀青了,那莫之翰的戏份是不是也结束了?剧组和公司会不会有杀青宴?谢正宇会不会也出席,还是他会和他单独庆祝,还是说他们原本就常聚一块儿?或者说他……总之,他有的是人陪吧。
李君安生了个可爱的胖小子,笑的满足而幸福;张林峰销声匿迹像不曾出现过;杜美萱每天灌了蜜一般笑的合不拢嘴,正坐在吧台内和Alex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咬耳朵;许朗,给许朗的东西叶子安似乎都不用再麻烦动脚,杨丽娜总会很凑巧的顺路便捎过去……自己似乎无用的多余又无趣。
嗬,如此,也好。
叶子安在阳光下眯着眼轻笑,要入睡一般安宁,心内却如海水潮涨潮落,风平浪静之下暗流涌动,不知什么时候它就汹涌澎湃起来而不能自已。
“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忧悲苦恼……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Is、it、possible、Mr。Loveable
Is、already、in、my、life?
Right、in、front、of、me、or、maybe、you're、in、disguise
握笔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叶子安的心里骤然一紧,每晚九点的三声铃响她已习以为常今日却不知为何整个人突然紧张起来。
Who、doesn't、long、for、someone、to、hold
Who、knows、how、to、love、you、without、being、told
Somebody、tell、me、why、I'm、on、my、own
If、there's、a、soulmate、for、everyone
If、there's、a、soulmate、for、everyone
铃声依旧在响,叶子安僵望着立在桌旁的手包,在乐曲第二遍响起时才收了纸笔。包外的一个搭扣她居然抠了三次才打开,有些慌张的闭眼吞咽了一下。
“喂。”
“干嘛呢,子安?休息啦?”
随着姚贝贝响亮的声音在耳畔炸开,叶子安睁开眼如紧绷的皮筋一下松软下来瘫靠在椅背上。
“哦,没,贝贝啊。”
“那什么,给大宇的喜帖我好像和你的放一起了,他去了帮我给他。额,不给也不打紧,你打电话告诉他一声也行。错了,不那么放的!”耳边突然一声暴躁的大喊,“算了,没事,我打吧。你猪啊,错啦!”
“贝——”
嘟嘟的忙音,叶子安无奈的笑了笑。
21:05,没有未接来电,也不用打吧,贝贝会通知的。
“尔时颠倒女人。闻法欢喜。心豁明净。了了而悟。”
叶子安继续翻看经书,现如今她怕是不适合再抄经书了。
21:10,21:20,21:30,21:40,21:50,22:00
……
屋里,安静了。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
“释迦牟尼天人师曾于无量劫苦行
今得成佛转法□轮还依过去诸佛说
不违一切众生愿慈悲大力救群迷”
雨天,晴天,晴天,阴天,雨天,雨天……
“佛于大众中。说此十二因缘佛性法时。一切大会。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天龙八部。人非人等。波斯匿王。并其眷属。数如恒沙。皆得三藐三菩提心。无生法忍。叹未曾有。一心顶礼。欢喜奉持。”
安然岁月,安静了。
“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赞……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世界,安静了。
“南阎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叶子安说,如此,就好吧。
“弟子叶子安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弟子叶子安愿以此所诵《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一部之功德,回向给弟子未出世的孩子,祈请我佛慈悲做主,超拔他,令业障消除,离苦得乐,往生净土。弟子真心求忏悔。”
雨刷不停地冲刷汩汩而流的雨水,无法看清那细细斜斜的雨幕后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谢正宇掐灭手中的烟,只是透过车窗望向楼上那拢灯光。低头,烟盒已空,碾皱于掌心,再回望,灯已灭。
00:13,一日较一日晚。
飞驰的车轮下,雨水飞溅,那飞散的,逃遁的,是谁的泪,又是谁的情?
人生中总是在不停地患得患失,来的时候那样的不经意,去的时候我们的心多少又开始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