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遇刺事件过去了几日,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都城百姓都以为连铖绝不会善罢甘休,毕竟牵扯到王的心头肉,就算不顾及一朝丞相,凭这一点也不会如此风平浪静地过去。
然而除了刺杀当日的大动作,后来竟是一点动作都没有,不仅百姓觉得奇怪,连文武百官也摸不透连铖是什么样的心思。
只是有一点,从那之后只要有人在连铖面前提起太子,便会引来连铖的责罚。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太子怕是要废了,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另一件大事,渐渐成了都城茶余饭后最大的话题:他们一提起来就头疼,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公主殿下,和年少有为,手握重权,深得王赏识器重的丞相大人的成婚大典,终于要来了。
就算公主殿下嫁的不是丞相,单凭她是王唯一宠爱的公主,她的成婚大典也必定是要惊天地泣鬼神的出彩。
临近婚典,满朝文武一大半的人都参与了进来,人人尽心尽力,唯恐自己做的不好,日后被公主殿下惦记。
刺杀的风波和太子的消息在这“满天同庆”中压了下去,尽管并没有多少人真的看好这对即将结成的夫妻,大家对婚典的态度还是一致的,谁不想看一看这难得一见的盛大典礼呢?
太子听着手下的禀告全都是关于婚典筹备费了多大的财力物力,心中便越发阴冷。
“本宫知道了。”
暗卫还没有禀告完,太子便出声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和不甘。
“将这封信交给姬无道。”
太子冷冷地甩出一封信,暗卫急忙双手接过。
“另外,格外注意连潇和墨北辰的动向,本宫要清楚他们所有的消息!”
“属下明白。”暗卫退了下去。太子微眯着眸子,缝隙间透出一缕怨毒的光芒,父王啊父王,你可真是偏心极了,你这么想让那个宝贝女儿出风头,我偏偏要让她在最得意的时候摔下来,让父王你也尝一尝心痛的滋味。
“母后,你看着吧,儿臣会让那些你讨厌的人,那些害死你的人,统统不得好死!”
宫里到处都在张灯结彩,肃穆庄严的样子一下子变得喜庆,倒让人觉得不太习惯。
曦若陪在连铖身边,听他一一交代着事情,漫不经心地胡乱点头,一副快要睡过去的模样。
这几日一直差不多是这样,连铖似乎也沾了喜气的福,精神渐渐好了许多。
看曦若这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心知自己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多少,不由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楚葵,扶若儿回宫里去休息吧。”
一听到“休息”二字,曦若猛地一抬头,看到连铖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尴尬地道:“父王,儿臣不是不想听,只是太困了。”
连铖摇摇头,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这些事情本该是允儿跟她讲,可惜……
眼角不知不觉有些湿润,曦若心底惊讶,忙道:“父王,儿臣不困了,你接着手,我这次一定好好听。”
“回去睡吧,父王也要休息休息了。”连铖淡淡笑着,目光慈爱。
曦若只好“哦”了一声,心底却对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耿耿于怀。父王刚刚想到了什么?为何看上去,这么难过。
楚葵扶着她走出连铖的寝宫,坐上轿辇便兀自陷入了沉思。
沿路看到无处不在的红色绸带,心底不由一沉。
还有三天了,时间可真是快啊。
三天之后,她一生和某个人就要永远牵绊在一起,却都不是心甘情愿,这真真是让人觉得讽刺。
“停下。”
曦若突然出声,楚葵面色惊讶:“公主?”
“我,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都先回去。”曦若说罢,不管楚葵神色如何,便跳下轿辇,快步走出去。
楚葵放心不下想跟上去,又碍于她的命令,只能吩咐道:“我们在这里等候公主吧。”
曦若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只是心里突然闷得慌,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
然而随处可见的红色,却让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曦若终是累了,停下了脚步。
周围很安静,她忍了许久,终于蹲下身子,放肆地宣泄自己心中的郁闷。
她低着头,努力咬住唇不发出一点声音,眼中却涌出肆无忌惮的泪水,打湿了衣服也不想去管。
“你哭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不悦,叫曦若心头一紧。
泪眼婆娑间,一双淡金色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晰,波澜不惊的背后,隐隐冒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曦若从听到声音的那一刹那,便知道了来的人是谁。
墨北辰看着她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心里跳出一个想法,周身的寒气顿时又加重了些。
“你为何在在这里?”曦若反问,压抑了许久的嗓音沙哑得有些难听,低头错开与墨北辰对视的目光,好像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
然而不管她怎么伪装,在刚刚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墨北辰看来,都是徒劳。
“是我在问你。”墨北辰说着,便将曦若一把扯了起来,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微冷的声线流露出几分怒气,似乎刻意隐忍却力不从心。
“你抓疼我了!”曦若想要从他手中逃出,却发现根本无路可逃。墨北辰擒着她的手腕,白皙的肌肤渐渐泛红,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墨北辰眸中泛起一丝涟漪,最终还是放开了她。曦若揉着疼痛的手腕,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的人哪会让她如愿?果不其然,她刚迈开脚步,墨北辰又抓住了她,不过好歹这次没有钳住手腕,他拽住的是衣袖。
“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哭?莫不是,为了远在边疆的好哥哥?”
这话带着明显的怒意,却偏生被他用嘲弄的语气说出来,仿佛为了遮掩内心的在意,却不小心将思绪暴露得彻底。
曦若一开始没领会他话中的意思,眼睛眨了眨,才恍然大悟,他口中的“好哥哥”并非是连郢,而是宋毅。
墨北辰的眉毛微微上挑,曦若知道这是他即将发怒的征兆。
曦若本不想答,却又害怕墨北辰自己胡乱迁怒到旁人,默了片刻,墨北辰听到她用极低的声音道:“不是。”
心里似乎稍稍松了口气,墨北辰面色微微缓和,见曦若低着头,仿佛不想看到自己一样,心里又生出一个想法,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嫁给我,让你很难过?”
“……”
曦若的沉默在墨北辰看来,无疑是默认了。
即使没有看墨北辰,曦若也知道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周身的寒气冻人,她仿佛一瞬间置身冰窖,而一双带着怒意的眸子,牢牢盯着她的脸。
“真是……”墨北辰动了动唇,挤出几个字,曦若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极了!”
墨北辰话音刚落,便狠狠甩开曦若的衣袖,曦若被他的力道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朝一旁歪去。
墨北辰冷眼旁观,曦若直接跌倒在地。
周身的寒气刺骨,越发让她知道墨北辰有多大的怒气,下巴一痛,被迫抬头对上一双淡漠而带着狠意的眸子,她看着墨北辰的薄唇张张合合,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墨北辰眸子中盛满的怒气一下子被错愕替代,随后浮起一丝担忧,曦若软下的身体倒在他怀里,整个人已经没有了知觉。
刚刚的怒气仿佛瞬间化去,他抱起曦若,神色略微慌乱,快步朝曦若来时的方向走去。
楚葵见曦若好好地离开,回来却是被墨北辰抱着,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跑着上前。
“公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墨北辰拧着眉,顾不上搭理她,大踏步地往前走,似乎恨不得飞起来。
楚葵无法,只好快步跑着跟上去。
曦若幽幽转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楚葵焦急的脸。
“我这是又怎么了?”
不等楚葵开口,她便问了一句。
楚葵脸上的担忧挤进几分无奈:“太医说公主你是忧思过多,又气急攻心,所以才会晕过去。公主,你有什么心事不能和奴婢说吗?奴婢虽然愚笨,但是好歹说出来就不会憋在心里难受啊!”
楚葵说着说着,不觉眼泪哗哗流下来,曦若愣怔了一下,心想真是够折腾,她头还晕着呢,就得干哄人的事儿。
“这不是醒过来了么?”曦若面色无奈,视线偏移,视野中突然多出一抹玄色,心里顿时一紧。
墨北辰居然还在。
“醒了?”
曦若敢打赌,如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墨北辰绝对不会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曦若没有应,眼神里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你怎么还在这里?
“公主殿下最好找个人排解排解,成婚大典在即,若是公主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晕过去,你丢得起这份人,本相也丢不起,府上还有事,本相就不多留了。”
墨北辰阴阳怪气地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曦若一眼,转身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