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良冰心慌得很,根本没有听到村妇正在对自己说话,而是继续低着头,悄悄看向那些家丁。
村妇皱了皱眉,对着良冰大声喊道,“小姑娘!没听到我问你话呢吗?你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此时,受陆氏提醒的家丁正好来到了河边,一听到村妇的话,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良冰。
良冰虽然换过了装扮,可是她慌张的神色,还有颤抖的手,已经出卖了她。
那家丁看了看周围,心想小姐和李天赐一定在附近,只要他控制住了良冰,二人一定会出现的。于是,他大步走上前抓住了良冰的手,良冰吓了一跳回过头,正好对上那家丁的眼睛。
“快过来!良冰在这儿!”家丁大喊一声,其余家丁闻声而至。
孙良碧见良冰被抓住了,再也顾不得与李天赐私奔的事情,朝着良冰冲了过去。李天赐见状,也紧随其后。
“你快放开良冰!”孙良碧狠狠地打在家丁抓住良冰的手之上,家丁吃痛一下,松开了手。
“玉纯小姐,咱们找了你好久啊!”家丁对孙良碧说道,随后一挥手,“来人,将小姐三人带回家!”
一个时辰后,城门之下,一群家丁跟在孙良碧三人的身后,浩浩荡荡地朝着赵家而去。
站在城门上的金宏熙震惊得无以复加,孙良碧竟然被抓回来了?
他的心中突然有些愧疚。要是自己刚才就不去拦着她,她很可能就与她的情郎成功逃走了吧。
私奔被抓回的小姐,也不知道要面临些什么。
怀远侯府的正厅中,林氏、赵世全铁青着脸坐在上首最中央,其余各人坐在两侧,神色各异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孙良碧、李天赐,还有良冰。
孙良碧的整只手都是冰凉的,既是因为刚才逃跑时消耗了太多力气,也是因为她知道,他们三人即将要面对赵家的惩罚。
尽管他们已经死命地朝前跑了,但是三个人中,有两个是弱质女流,根本抵不过上百个家丁的追捕。这样的结果像是早已注定。
林氏十分痛心地看着孙良碧,“玉纯……祖母待你不薄……你究竟为什么要跟一个下人私奔?!”
她说得很激动,赵世全赶紧对她道,“母亲,您不要太生气了,注意身体啊!”
赵玉微一边替林氏顺气,一边充满不忍地看着孙良碧,嘴里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事到如今,孙良碧也不打算再瞒了。她恳切地望着前方的两人,“祖母、父亲,玉纯知道你们都对玉纯很好。玉纯与天赐,确实是两情相悦的,但是玉纯知道你们绝对不会答应我们成亲,所以才会决定私奔……”
“玉纯,你在说笑吧?你怎么能喜欢上一个下人呢?”
说话的人是汪氏,她怎么也不相信赵玉纯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下人,还要跟他私奔!汪氏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孙良碧,心里正心疼着这些日子浪费在她身上的时间和金钱。
一旁的赵世和觉得气氛有异,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插嘴。
陆氏也颇为失望地道,“玉纯,你真是太糊涂了。今日你私奔这么一出,弄得整个广川城都知道了。女人最重要的是名节,是清白!你这样,是毁了你自己啊!”
站在角落里的白氏不动声色地冷眼瞧着陆氏,今日之事,她即使是个傻子也知道是陆氏从中作梗。一个小姐不见一个时辰了,演变成上百个家丁出门去寻,弄得赵玉纯私奔一事街知巷闻。这毁人名节的狠毒招数,恐怕只有陆氏想得出来。
赵世全愤怒地盯着孙良碧,今天被她这么一闹,不只是广川城,就连附近的村镇都会嘲笑他们赵家了!真是晦气极了!
他沉声对孙良碧道,“玉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今天丢了赵家多大的脸?!你还敢口口声声地说什么两情相悦?!真是笑话!”
赵玉琴看着孙良碧跪在地上,低着头,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孙良碧,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语气,道,“是啊,纯姐姐。你可是咱们赵家的大小姐,再怎么样,也不该喜欢一个下人啊。”
所有人都在指责孙良碧,可孙良碧都不在乎。但是赵玉琴……明明是她指使李天赐接近自己,她才是始作俑者呀。
李天赐抬头,震惊无比地看着她。孙良碧更是咬牙切齿地指着她,开口说道,“玉琴,你竟然……”
赵玉琴脸色一变,突然意识到她想说些什么,便强行打断了她的话。她转身面向林氏和赵世全,带着自责和委屈说道,“祖母,父亲,一切都是琴儿的错。当日,若不是琴儿吩咐天赐去毓秀园送炖汤,姐姐就不会和这李天赐认识,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了……”
她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孙良碧愣愣地看着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如同被刀绞了一般。
她失神地看向在场众人的神情,赵世全的厌恶,林氏的愤怒,陆氏的虚伪,赵玉琴的做作,赵永筝的幸灾乐祸,赵世和的事不关己,汪氏的愤恨,赵玉微的忧愁,白氏的冷漠……
没想到,她一直努力地想离开深山里面那个深渊,却一步一步走进了另一个深渊……
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响声,孙良碧闻声转头,只见李天赐朝着赵世全和林氏的方向重重地磕头,不断地说着,“老爷、老夫人……是小的故意勾引小姐……是小的故意勾引小姐……一切都是小人的主意……请不要责罚小姐……请不要责罚小姐……”
孙良碧的双眼涌出大量的眼泪,她用倔强的眼神看着他,“天赐!天赐!你别再磕了!你不许再磕了!”
跪在李天赐身后的良冰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她知道,姐姐和天赐哥以后肯定都不会好过了,她担心的所有事情都发生了。
“一个下人,竟然也敢求本侯对玉纯从轻发落?”赵世全哼了一声,转头朝林氏说道,“母亲,玉纯与人无媒苟合,败坏家风,现在恐怕整个广川城都在笑话我们赵家了!此事绝对不能姑息,否则我们怀远侯府,哪里还有脸面去见各位官员同僚?!”
孙良碧想到林氏对自己的好,便哭着膝行了几步,对林氏道,“祖母……玉纯与天赐确实是真心相爱的……求祖母成全我们吧……玉纯可以不做这赵家的小姐……祖母就当做玉纯从来没有回来过……”
林氏紧皱着眉,愤怒地看着她,“成全?!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要祖母成全你?!你这大逆不道的女子,竟然还说要放弃赵家小姐的身份?!你可知道,你们二人的行为,我已经可以将你们拉去浸猪笼了!”
陆氏和赵玉琴一听,竟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若是林氏真的将赵玉纯和李天赐杀了,他们就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
孙良碧一听到浸猪笼三个字,立即吓得不敢吭声。她慌了,因为她不能死,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祖母!”
林氏摇了摇头,抬头望天,语气中尽是懊悔,“不过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你与人私奔……背弃赵家……实在令我太失望了……你败坏了赵家的门风,更是让我愧对列祖列宗……从今日起,你就在毓秀园好好思过,不准迈出一步!至于这勾引小姐的李天赐……”
陆氏立即上前说道,“老夫人,这李天赐是签了卖身契的,是生是死都由赵家决定。”
孙良碧很快意识到林氏想干什么,她迅速地摇头,痛哭道,“不!祖母!求您放过天赐吧!私奔是玉纯的主意啊祖母!”
林氏望着她失去常性,张牙舞爪,先是摇了摇头,才说了句,“将他杖毙吧。”
“不!不要!不要……”
几个家丁很快就上前将李天赐架走,孙良碧回过头想抓住他,可是他却已经被拉了出去。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身来,向天赐跑去,却被一侧吓得丢了魂的良冰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天赐……天赐!”
林氏于心不忍,“来人,将小姐带回毓秀园去吧。”
孙良碧即使摔倒了,也还在爬着前行。陆氏见状,迅速找来几个婢女,想将孙良碧拖走,可孙良碧仍然奋力反抗,想去救李天赐。
赵世全见孙良碧冥顽不灵,招来几个强壮的家丁,将孙良碧强行拉了起来,往毓秀园的方向而去。
孙良碧像发了疯一样极力抵抗,用手去抓,用脚去踢,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李天赐越来越远。她开始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尖叫着,撕扯着,直到消失在厅中众人的视线了。
“天赐!天赐……”
大厅中,不时还传来可怖的嘶吼声。那种声音充满绝望,让每个人听了,都永难忘怀。
林氏轻轻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陆氏望向早已瘫软在地,满脸泪痕的良冰,对林氏道,“老夫人,良冰姑娘……”
林氏缓缓睁开眼,处理完孙良碧与李天赐,她已经觉得很累很累了。她在赵玉微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往自己的钟灵园走去,留下一句话给陆氏,“你是当家主母,你来处理吧。”
她一边说,一边离开正厅。赵世全紧跟着她,“母亲,儿子送你吧。”
陆氏在她身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浮出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陆氏转过身看着良冰,厉声道,“良冰姑娘,你随玉纯在我们赵家住了这么久,吃穿用度也花了不少钱。如今赵家少了一个奴仆,你若愿意,便签下卖身契当赵家的婢女。若是不愿意,我会算清楚这段日子的账,什么时候良冰姑娘还清了账目,就可以离开。”
良冰哭得双眼通红,本就没有主见的她失去了孙良碧,更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赵玉琴走到陆氏身边,傲慢地看着良冰,“良冰姑娘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明霞,拿一张卖身契来,让良冰姑娘签了。”
明霞迅速拿出了赵玉琴所说的物件,在良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用小刀在良冰的手指上划了一个口子。血瞬间冒出,明霞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良冰的手指,将其指模印在了卖身契之上。
良冰惊魂未定地看着一切。陆氏对她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丽清园的奴婢了。明霞,带她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干活去!”
明霞一把拉起良冰,将她带走。厅中剩下的几个人看着所有的一切,都默不作声,随后也都悄然离开了。
对于二房来说,赵玉纯如此没用,他们没有必要替她求情,惹祸上身。而白氏呢,她只觉得孙良碧可怜,并没有帮助的意思。
留下来的赵玉琴和赵永筝崇拜地看着陆氏,都觉得今天赵玉纯的遭遇大快人心。陆氏更是觉得自己大获全胜,脑中不由得又想起了崔妍。
看吧,崔妍,我又赢了你一次。你想让你女儿来抢我女儿的身份和地位?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