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暄、沈景瑜、许念、苏萝、纪阳兵分三路为沈娇寻得那三味药材的同时,因毒昏迷的沈娇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这让一直守着她的皇后十分担忧。
沈娇的情况十分不乐观,谁也没有把握她下一秒会怎样。为了掩人耳目,皇后便称往年的头痛病又开始犯了,而“碰巧”陶醉翻阅古籍,找出了缓解头痛针状的针法。
只是这针法颇为繁杂,都是在死穴的附近,另辟蹊径的针法,就算是专研针法四十余年的太医院的院正,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刺在准确的穴位上。
但,陶醉言,他曾反复练习,更兼之在活人身上施过针,效果显著,所以皇后便招其每日进宫一趟,为皇后施针。
其实这套针法还真存在,也早早的就进献给了皇后,也并非是只有他能施针,所以皇后的头痛症早些年便有些缓和了,只是鲜少有人知道罢了。
今日提出来,倒也是个很不错的理由,任谁也不会怀疑到陶醉奉皇后之命进宫,并非是给她施针以缓解头痛之症,而是给沈娇探脉,看看体内的毒性究竟被暂时压着了没。
现在离她中毒昏迷也有十日之久了,体内肆虐的毒性也渐渐被压制了下来,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法子,当毒性渐渐压制,并不根除,有朝一日爆发出来,定然会让她承受不住,轻则心脉受损、重则一命呜呼。
这就好比治理河道,如果只是一味的将洪水堵住,而不是疏离的话,终究有一日,大坝会承受不住这个压力,而轰然坍塌,造成的后果将会是难以预计的。
而此时,陶醉所能做的只是用玉露丸和其他的药材,暂时的压制着她体内两种毒性的肆虐,护住她的心脉暂时不受损,勉强拖延支撑着寻到三味药引的时间。那三味药材做药引,然后,他才可能尝试着配出解药,将她体内的毒都解了。
按照陶醉所言的,沈娇应该就是这几日苏醒了。为了保证她中毒的消息不被泄露出去,皇后与晋元帝一同做戏,将她接近宫中,可这也苦了爱女如命的沈靖。
为了演戏更加逼真,让人相信,就算是心里再焦虑不已,他也只能装作无事一般,好在他的心里素质过硬,才没让人瞧出了端倪。可是,这并不就说明他心里真的不焦急,皇后每日巳时一刻、酉时三刻,都会差人去镇国府送去有关沈娇的近况。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皇后送来的消息中无一不是昏迷的状态,沈靖心中焦急不已,担心着沈娇是否真的就会一直昏迷下去。如果皇后再送的消息依旧是沈娇昏迷的话,沈靖恐怕是会不顾身份的冲进承乾宫好好瞧一瞧沈娇。
内心焦急的并非沈靖一个人,还有陆尧。自从他手下的人被派去刺杀沈景瑜,结果除了最后的一批死士,竟然无一人生还。可就是他最得意的死士,也没能完成任务,这让他很是挫败。
因为顾忌这许念的身份和背景,他不敢贸贸然动手,只是吩咐死士将目标瞄准了沈景瑜,所以这也是沈景瑜最终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原因。其实留着许念,也存在着别的目的。
如果沈靖知道自己的儿子因为替陆暄办事而丢了性命,偏偏陆暄的表妹与之同去,却能生还,难免会让沈靖心中存在着疙瘩。沈靖子嗣本就稀少,自有妾室楚玥给他生的庶长子,可就连这唯一的儿子也死了,传宗接待的人都没有了,是个男人都会恨上陆暄。
就算是陆暄和沈娇有婚约,沈靖也很是宠溺这个女儿,但想必沈靖也不会那样为陆暄卖命了吧。他们之间必定会存在沟壑分歧,然后他便可以趁机从旁挑拨,久而久之,他们之间肯定会分裂。
陆暄少了沈靖这样一个助力,于他而言无疑是有利无害的,这样他对步起陆暄来,也不会缩手缩脚了些。待他坐上皇帝之位,沈靖为了这功名地位,肯定会将女儿送进宫中,若是沈娇尚未与陆暄结亲,那正好。若是结亲了,那他便赐死陆暄,将沈娇养在宫外,等时间合适了,再给她新的身份,接回宫中。
是的,陆尧现在想要的不仅仅是皇位。沈娇,也是他想要得到的。
都说男人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沈娇与他有婚约的时候,他嫌恶,从来不会想过自己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以至于在想尽办法的与她解除婚约后,又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沈娇的呢?陆尧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她恢复神智后的初见,是在凝酥斋的外面,那时的她洗去了满脸的胭脂,换下了不合时宜的一副,眉眼精致,一身淡雅,就那样闯进了他心底深处,却恍若未知。
沈娇的漠视,让他认为这不过是她欲情故纵的手段罢了,所以会更加厌恶她才是必然,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素来高高在上的皇长子殿下,除了那个皇位,那样东西不是他想要便能得到的?权势,他的身份,足够显赫;美人,不用他开口,自然有送上门来倒贴的。
所以,当沈娇并不按照他安排的剧本而上演的时候,他会感到丢面子,而向来视名声与威信为重的陆尧,才会在尚不清楚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的时候,便开始将她越推越远。
他原本以为沈娇用不了几日,便会求上门来,可终究是他预料错了。沈娇根本就不在意是否会被退婚,准确的说,她根本就不在意他这个人。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的不好受,但他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或许说,他只是将这种感觉被默认为是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虽说当时声称要退婚,可是过后陆尧并没有行动,除去他并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的原因外,他还是觉得,沈娇不是不屑跟他结成夫妻么,那他偏要娶她,然后冷落她,让她有朝一日卸下她那假装的高傲与清冷求他的宠幸。
只是苗轻灵的惊人之语,让他措手不及,退婚一事被拆穿到了晋元帝的面前,他心头闪过不舍,但仅仅也是一瞬间,更多的便是分析着利弊,怎样才能将这件事对他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沈娇当之无愧,便成了最好的替死鬼,反正她的名声早就不好,多一条藐视皇族的罪名完全有可能,而他则依旧是众人公认的完美的皇长孙殿下,更何况,还有沈安安给他“作证”,她可是沈娇的庶姐,怎么看都是完美的应对方案。
只可惜,他算漏了一点。沈娇不在是那个没有脑子,只会花痴的少女,她镇定,面对陆尧的诬陷,可以面不改色的反驳;她睿智,抓住陆尧和沈安安话语中的鞭子,就可以扭转乾坤,迎头痛击。
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是一个出色的辩手,完美的计谋家,风轻云淡见,便能将敌手击得溃不成军。
陆尧预料不到的是,她虽然是被退婚了,可是她并没有因此而名誉大损,反而声誉倍增,更是成为了他死对头的未婚妻。
他突然间认为是遭受了背叛,沈娇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就算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她,她也不应该爱上别人,更别说会嫁给注定要与他至死方休的皇叔陆暄。
马场上的再次相遇,让他措不及防,沈娇就再一次闯进了他的心头,她站在陆暄的旁边,感觉那么般配,却又碍眼。他不能够控制住自己想要望着她娇丽面容双眸,就算是再迟钝,他也明白了,自己待沈娇终究与其他的女子有了一丝不一样。那种感觉,好像叫做好感,只是某人完全不领他的情意,就连看他一眼,也会让她觉得难受。
可自从那次后,他便再也没能见到沈娇,可是他总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女子,那个对着他永远一脸冰冷,不会展露丝毫笑意的沈娇。
庙会的相遇,他身边有着别的女伴,尽管他陪着戚郁琪,不过是因为她父亲戚天赫。但他却想再一次试探沈娇心中究竟有没有他,这也是戚郁琪向沈娇宣战,而他并未阻止的原因,便是如此。
只是沈娇眉眼也是不屑的扫过他们,有见到他的厌恶,有被打断的兴致的烦扰,可唯独没有从她眼中看出一丝醋意。想到她在怡宴殿上,接受陆暄结亲提议时的那番话,他突然觉得,她并不是玩笑,她在意的真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突然就不想让她误会他和戚郁琪的关系,险些就像解释他只是看上了戚天赫在朝中的影响力,而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他爱上了这个冰冷的女子。哪怕,曾经是他自己亲手将沈娇推离开。
他知道,要想让沈娇再度接纳他,务必是件困难的事情,可愈发是这样,就坚定了他要得到沈娇的心思。就像皇位一样,沈娇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他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对?
陆尧让沈安安打探口风,可时隔十日,竟然连一点消息也未传来。她和楚玥被皇后娘娘宣进宫训斥的事情,当天便传了出来,短短三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赵玥被收回了三品诰命的封号,而沈安安更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一句“本宫看这桑京第一才女也没有云丫头来的懂人心意”,便被迫丢弃了她珍爱与自豪了十多年的才女之名。
作为补偿,沈靖的长子,正在碧天涯为晋元帝“解忧”的沈景瑜,被记养在了沈靖原配宋岚的名下,只等他回来将遗事补上。这下子,便是真正的嫡出之子了,任楚玥名声再坏,也影响不到沈景瑜的前程了。
这些,陆尧都不关心,左右沈景瑜终究会是死人,沈安安也会是弃子,他们的近况,他一点也不在乎。他所在乎的是,陆暄与沈景瑜究竟密谋着什么,而借口给皇后寻生辰礼物的陆暄又去了哪儿。
被沈安安慢吞吞的办事效率给急到了,陆尧便想法子买通了沈府的丫鬟,让她给沈安安送信。
丫鬟收了好处,也知道自家二小姐把皇长孙殿下看得有多重要,所以十分乐意帮忙跑腿,若碰上二小姐高兴,指不准还有第二份打赏。
果不其然,当丫鬟将陆尧的字条递到沈安安的手中时,整个人萎顿的气息都变成了喜悦,那是由心底深处而散发出来的喜悦。当下,她便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稍微素净的簪子,赏给了那丫鬟,丫鬟千恩万谢后,便回到了自己当值的院子里。
沈安安看着字条,上面写着是陆尧约她今日酉时一刻在城北的临江仙酒楼小聚,说是寻到了一颗难得的蛟珠,想要赠与她。
心上人相邀,沈安安早就高兴的不知道北了,至于皇后的吩咐,她早就抛到脑后了,当下便吩咐笛莺、翠珞将她衣柜中漂亮的衣物全部寻出来,让她试试。
笛莺翠珞见沈安安这样,心中暗自忐忑,因为她知道每当皇长孙约自家小姐出去,她总是会像今天这样,将所有的衣物一一对比挑选,务必力求完美,让她在皇长孙殿下的脑海里,能留下最完美的印象。
但是,那日皇后宣沈安安和楚玥进宫,她们也是跟着去了的,也知道皇后娘娘严禁自己小姐同皇长孙殿下私下见面。可是小姐这个架势,是打算违背皇后娘娘的旨意,私下与皇长孙殿下见面吗?
一想到惹恼皇后的后果,笛莺翠珞就感觉脑袋已经没有长在脖子上了,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谁都希望活得久一点,没事谁愿意才这么年纪就死了?
笛莺与翠珞对视了一眼,但谁都没有听沈安安的吩咐,沈安安难得的好心情,也就没有像往常一样责骂她们,反而是耐着性子的再次命令道:“本小姐让你们将衣柜中的漂亮衣物快些寻出来,本小姐要挑最漂亮的换上,手脚快些,若是耽搁了和殿下的见面,小心本小姐赏你们一顿板子。”
笛莺听到“赏你们一顿板子”,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对于沈安安的暴躁任性,她们是深有体会的,她们这些下人在她的眼中真就不是人,只是最低贱的存在,只要她稍有不乐意,便会责罚她们,掌嘴,针扎十指,杖责都是经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