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香阁。
沈安安在主院时被沈景瑜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惊愕了好一阵子,她本就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偶尔的一些小聪明在现在看来完全不够用。楚玥是她的主心骨,可是现如今楚玥也被她父亲叫去主院训话,这一去不知情况如何。
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思,如今被这么一折腾,那是更加慌乱起来,好不容易在贴身丫鬟笛莺的安抚下平静了些,勉强同意上床小憩一阵。可是刚歇下没多久,便见得桂嬷嬷扶着面色惨、步伐轻浮的楚玥回到了虞香阁。
在旁人眼中,楚玥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优雅、高贵、稳操胜券,她们何曾看到过楚玥今日的模样?害怕、惊恐、还有慌乱……
沈安安一见楚玥这个模样,便乱了神色,也顾不得换身衣物,就着方才起身时套着的一件杏色的外套,在楚玥面前询问起来。楚玥神色不定,心中纷扰冗杂,满脑子都是刚才沈靖险些掐死她的那一幕,又怎么会注意到沈安安询问她的举动呢?
见到楚玥这个样子,沈安安更加无措,好在桂嬷嬷是个有心思的主,她扶着楚玥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吩咐着小丫鬟给楚玥煮些安神汤,这才拽近了沈安安的手,试图安抚她。
“小姐,你先不要慌,有什么话老奴与你慢慢说。”桂嬷嬷平稳的声音似乎带有魔力,沈安安还真就依言冷静下来了。
“嬷嬷,你告诉我,姨娘她这是怎么呢?方才去之前姨娘还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父亲那儿,姨娘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父亲斥责打骂姨娘了?”沈安安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紧紧的握住了桂嬷嬷的手,慌忙火急的询问道。
“小姐莫慌,容老奴慢慢细说,姨娘被老爷叫进了院中,老奴守在外边,隐约只听得他们是在争吵,老爷砸了一只茶杯,其他的老奴真没听清楚,但是想必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姨娘应该是被训斥了几句,小姐还是不要太担心的好。”桂嬷嬷模模糊糊道,并没有打算提及沈靖后来险些掐死楚玥的事情。
主子都是要面子的人,没有面子自然就无法在下人面前立威,这一点,桂嬷嬷是再清楚不过了。知道的多并不是件好事,很有可能就是成为自己送命的理由。这高门里的规规矩矩、门门路路,桂嬷嬷是最清楚了,这种情况只能装作不知道。
可是桂嬷嬷的这一声不知道就,可就真急坏了沈安安,她认定了事情肯定不是像桂嬷嬷说的那么简单,而桂嬷嬷的左右掩饰,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知道了真相担心而已。
“嬷嬷,你还是实话跟我说了吧,是不是父亲对姨娘动手了?你快告诉我啊!”沈安安很是焦急,慌乱之中手收得紧了些,指甲更是无意识的掐进了桂嬷嬷的肉中。
桂嬷嬷虽然是老皮,可是被那么一掐还是疼啊,可是她只是一个奴仆,不敢让沈安安将手松开,只能不着痕迹的在安抚她的同时,将手抽出来,可是别看沈安安瘦瘦弱弱的没有什么肉,可是手劲却是出其的大。
“小姐,你先冷静下来,姨娘现在是这个样子,若是你也慌了神,那下人定会以为姨娘和小姐失势了,往后这威信自然是会受损。所以当务之急,小姐还是要先稳定住虞香阁内的奴仆,免得下面的人有样学样起来。”桂嬷嬷实在无辙,只能如此劝导,只希望沈安安能听进去一二。
沈安安也算是听清楚了桂嬷嬷的劝导,这才稍微冷静了些,但是拽着桂嬷嬷的手依旧没有丝毫的放松,这让桂嬷嬷又是一阵头疼。
“晓儿,姨娘无碍。”就在沈安安勉强镇定之际,耳旁传来了楚玥的话语,这让后者心中总算是安宁了些。
“姨娘,你方才被父亲叫去院子,都经历了何事?为何回来的时候,脸色如此苍白,真是叫女儿好生惊吓了一番。”沈安安说话间早已松了握住桂嬷嬷的手,转而扑进了楚玥的怀中,寻找一丝慰藉。
楚玥安抚性的拍了拍沈安安的后背,然后将各自的心腹留了下来,闲杂人都被清退出去了,这才将方才沈靖传她去训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安安,包括沈靖险些将她掐死的事情,也一句话带过了。
沈安安未曾想到自己一向崇敬的父亲竟然会对姨娘动了杀念,左右不过是对沈娇下了些绊子,可是她的父亲竟然要亲手杀掉姨娘,虽然他不爱她,可是她的姨娘毕竟给他生了一儿一女,还操劳府中的中馈十几年,这其中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啊!
可是沈娇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为何她不仅被许配给了六皇子,还被封为了宁安郡主,反观她们母女两人,不仅仅颜面尽失,还被关了禁闭,往后让她们怎么在贵族圈立足?这都不说了,现在她的父亲,竟然想要姨娘的命,说什么都不能再忍了。
“姨娘,父亲现在已经被沈娇那个小贱人哄得团团转了,若是不早些除了她,只怕往后这镇国府就再也没有我们母女两人的位置了,这种事一定不能让它发生。”沈安安握紧拳头,愤愤道,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满的是愤恨与算计的神色。
“这不用你说姨娘都知道,现如今的形式是对我们极为不利的,你父亲已经知道我们有了动作,想必这段时间是会盯紧了我们,自然要十分小心。”楚玥的脸色依旧是苍白,可是那双美眸却是蕴含着一心复仇的决心。
“姨娘说的是,可是想到如此周密的计划就要因此延缓,女儿心中就是犯堵了厉害。”一心只想要沈娇步出代价的沈安安一听计划要延后,心中就是一阵抑郁,她狠不得现在沈娇就死了,这才能一解她心中的不快。
“虽说要延后?打铁还要趁热呢,你且放心,姨娘自然是有周密的计划,你就等着沈娇暴毙而亡的消息吧。”楚玥脸上挂起了阴邪的笑容,让人瞧着无端端的有些渗人。
沈安安心中自然是高兴的,母女两人交换了神色,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这一幕落在桂嬷嬷眼中,又是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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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虞香阁这几天的‘凄风苦雨’,凌竹阁里可算是和谐紧。
沈娇此次去澧州只带了琴吟和画姒,书胭和棋翎自然是羡慕,若是她们也有一技之长,说不准就有机会同沈娇一起去长长见识了,可是真若是跟着沈娇去了,她们指不准又会给沈娇惹出什么乱子。
沈娇不比沈安安一样难伺候,所以在凌竹阁当差,自然是闲适的,沈娇难得没有去凌竹阁的后院去习武,而是仰躺在屋顶上,姿态优雅的晒太阳。
棋翎、书胭两人在院中做绣活,其间同琴吟、画姒搭上两句话,大抵是问的她们两人随着沈娇去澧州的一些经历,听到惊奇的地方,便会搁下手中的绣活,满含期待的等待着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思璇是个二等的丫鬟,但是由钱嬷嬷指导着,所以也就没有参与在内。
现在整个府中的中馈交步在沈娇的手中,但是包括管家在内的一些主事的奴仆婆子,很多都是楚玥的心腹,而沈娇也需要属于自己的势力。钱嬷嬷与她的堂弟何孝全,是难得可贵的人,自然算在她麾下,而思璇当日将她救了出来,这些日子的考验,也能看的出是个忠实可靠的主,所以她很放心的将她交给钱嬷嬷指导。
约摸晌午时分,沈娇吃过了午饭,正在院中小憩,棋翎却是打帘了进来,说是门外有贵客来访,将军已经在前院会见了,现在是派人过来知会她一声,让她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去前院接待。
沈娇想了想,也猜不出这能让爹爹出动的贵客是谁,听话语应该不是在朝为官的,也不是宫中传召的。毕竟她只是内院女子,断然没有跟着爹爹接待官员的,宫中的一个一个堪比祖宗,想见人定是让她们觐见,又怎会屈尊出宫走一遭?
心中有了打量的沈娇便收起了心思,琴吟脚程快,便让她先过去跟沈靖招呼一声,她随后就到;然后将书胭也唤了进来,服侍着她换了一套水蓝色褙子,下身是海棠红的裙子,腰间挂着一块玉,上面系着红绳编织的络子,简单大方。乌黑的青丝也挽了一个飘逸的随云髻,斜插着那只沉香蔷薇簪,别致雅丽。
等沈娇到了前院之后,沈靖已经同来者聊得酣畅,见她来,便止住了话题,看向她。沈娇也顺着打量她的目光望过去,倒是见到了一个熟人。标志性的金黄色穿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不和谐的,仿佛金黄色就是为了适合她而存在的。
女子浅浅一笑,暖如春风,道:“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熟悉的表情,正是西苑山庄的少庄主苏萝。
苏萝的到来,让沈娇有一瞬间的疑惑,还有她身侧的那个玄色衣袍的男子,虽然是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可是看他的眼神,还是能够得知,这人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仅仅一个照面,双方都将彼此打量一番,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寒暄起来。
“真不是今儿个是什么东风,竟然让苏小姐屈尊来到镇国府,真是失敬。”倒是沈娇先开了口。
“我以为凭我二人之间的交情,用不着这么生分见外,今日上门实乃为了讨口茶喝,不知沈小姐是否介意?”苏萝依旧是和煦的笑容,丝毫不见不快。
“苏小姐不是再喝着茶吗?难道我府中待客用的碧螺春,苏小姐看不上?至于交情,我与苏小姐只有一面之缘,算不上多熟络。”沈娇并不大乐意接受苏萝的示好,毕竟这个女人,她看不透。
“我想沈小姐没必要那么防备着我,我并无交恶之心,话说出门在外靠的是朋友,今日我便是存了与沈小姐交好的心来的。”对于沈娇的针锋相对,苏萝是一笑泯之。
这下换沈娇呆愣了,她搞不清楚苏萝这葫芦里到底是要卖什么药,刚欲开口拒绝,沈靖就抢在了沈娇前面道:“娇娇,即是有远客来访,理应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去。”然后转头对着管家继续吩咐道,“安排下去,今天贵客来访,摆宴珑烟阁。”
沈娇被沈靖这么一抢话,也就乖乖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了,脸色平静,但是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也就没有人能知晓了。
沈靖吩咐过后,这才转头对着苏萝道:“既然少庄主与小女相识,那么就由小女带着少庄主在府上转转,稍后设宴在珑烟阁,还望少庄主赏脸。”
苏萝起身抱拳,依旧是和煦的笑容,带着一丝敬意道:“沈将军太客气了,晚辈是觉得与令爱投缘,这才上门拜访,是晚辈叨扰了。”
苏萝这一抱拳,倒是让沈娇侧目了一下,抱拳是大多以男子使用居多,但也不排出有女子,但都是江湖上行走之时的礼仪。苏萝的这一举动,倒是让沈娇看出了她的三分豪爽,连带着苏萝也顺眼了些。
“少庄主说的哪里话,早就听闻江南人杰地灵,今日一见少庄主,果然名不虚传啊!年纪轻轻,就打理着苏家下面所有产业,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此本事,想必日后定然更加出色。”沈靖见她面含笑意,并未有倨傲之色,心中便升起了几分赞赏,身为首富之间江南苏氏一脉的掌权人,竟然有如此心性,实为难得。
“将军谬赞了,晚辈不过是继承家业罢了,哪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功劳,倒是将军身为前任武林盟主之子,一身武艺了得,不似武林莽夫那般争这‘天下第一’的虚名,反而投身军戎,抵御外敌为国建功,不居功自傲,更是乐善行施,此乃大晋的福气。”苏萝这一番话,说的倒是真挚,她也是个真性情的人,自然是欣赏像沈靖这样的大英雄。